懵懂的夏日

懵懂的夏日
懵懂的夏日

我曾想，在狗狗的脑子里一定不会认为自己是条狗，它始终坚信自己就是人，或是被大人宠溺的小朋友，若不是，狗狗又为何对人这般温情蜜意、形影不离？

春末夏初，朋友送给我一只德牧，虽说这家伙未满周岁，却已然狗模狗样了。它身躯硕大，威风凛凛，张着殷红的大嘴，不停地喘着粗气，给它取名叫阿里。

小女儿姗姗今年四岁，看见家里来了新成员，好奇地问我：“爸爸，大狗狗为什么叫阿里呀？”“因为它叫阿里，爸爸就是阿里巴巴了。”女儿并没在意我的胡言乱语，便一个劲儿地叫着“阿里！阿里！”阿里外表看似盛气凌人，内心却是个温文尔雅的暖男，它性情温和，待人友善，几乎没见过它发飙的样子。你若跟它说话，它便会竖起耳朵，微微偏着头，煞有介事地聆听，若对着它发脾气，它就蹑手蹑脚地转头走开，好长时间不理你。平日里，它总是深情款款地看着你，持重的眼神还略带些忧郁，一幅少年老成、大智若愚的样子，莫非这家伙早已看破狗江湖悟透了狗生？

“爸爸，崽崽为什么总爱舔我？”“是吗，那是因为它喜欢姐姐呀！”女儿说的崽崽是一只小泰迪，来家里已近一年了，自然是阿里的哥哥，阿里来了，女儿又多了一个玩伴，还当起了它俩的姐姐，开心得不得了。夏日里，三个小家伙在一起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家里好不热闹。

崽崽最爱亲近人，每次见到熟悉的人，便一个劲地摇着小尾巴，跟随在左右跳个不停，无论你给它什么脸色、什么语气，它都毫不倦怠地对你打勤献趣。不过，当它知道做错了事儿的时侯，也会刻意地躲着你，一般会表现出貌似内疚和自责的样子，垂着头佝着背，斜着眼看看你，怯生生地窜到车子底下或是桌子下面，一声不吭地呆着。

崽崽两岁了，在狗世间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这个小家伙整日里忙里忙外，前呼后应，好像家里的狗非人是它都要操持，否则就放不下心似的，的确难为了这个小个子，倒哧这些狗事儿真不容易。

那阵子，发现崽崽不怎么吃东西，还总是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难道生病了？又过了几天，家里的阿姨打来电话，说崽崽上吐下泻，快不行了，得赶紧送医。我们开车将崽崽送到医院，验血查便便，医生说病得不轻，黄胆导致肝肾衰竭，能不能好就看它的造化了。

崽崽住院了，回到家女儿便问：“崽崽呢？崽崽呢？”“崽崽病了，在医院里打针针。”女儿有些难过，又问：“崽崽会好吗？”“会的，一定会的！”崽崽住院的日子里，阿里的情绪波动起来，它时而焦躁不安，时而郁郁寡欢，夜里，能听到它呆在僻静的地方轻声哀鸣，没见到崽崽，阿里真的伤心了。

一个星期后，崽崽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不过，已呈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样子，早已没了往日生龙活虎的神采。也许是经历过这场大病，崽崽变得成熟淡定了，似乎在一夜间顿悟出许多狗世道理，既然狗生如寄，何苦自寻烦恼？纵使苟且，偷生又何妨。

女儿摸了摸病愈的崽崽，不解地问我：“爸爸，怎样才能不生病呵？”我俯身抱起女儿，说：“做一个三好小朋友就不会生病了。”“什么是三好小朋友呵？”女儿接着问。“三好小朋友就是吃饭好，睡觉好，还有拉便便好。”“嘻！拉便便？”女儿露出含羞带臊的表情，又将脸贴近我的耳朵细声呢喃：“为什么拉便便也要好？”“因为便便拉好了才吃得香睡得甜呵，小朋友只有吃好睡好身体才会好，这样就不会生病了。”说到这里，女儿会心地笑了。三个小家伙嘻戏起来，家里又有了生机。

那天见女儿画画，她一边用彩色的笔在纸上涂抹，一边自言自语说个不停。我走到跟前，轻声问道：“姐姐画的什么呀？能讲给爸爸听吗？”女儿一支手拎起画纸，一支手指着画面上斑斓的图形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这是崽崽，这是阿里，这是怪兽和美人鱼，还有蓝天和彩虹。我指着画中崽崽身边圆圆尖尖的东西问道：“这个什么呀？”女儿抬起头，一脸坏笑地回答：“这是崽崽拉的便便。”“那这个长长扁扁的东西是什么呀？”“这是扫帚，因为崽崽拉完便便就要用扫帚扫干净。”女儿继续讲着她的童话，仿佛领着我去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里，沉浸其间，忘乎所以。这是一个懵懂的夏天，也是一个洁净的夏天。

开学了，夏天随之而去。女儿背着书包去幼儿园，崽崽和阿里伸着长长的舌头，呆萌地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目送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两只狗狗不时仰起头，发出低沉的哼鸣声，那是依依惜别的叹息，正如它们内心的不舍和惋惜。我在想，莫不是狗狗和孩童真的活在同一个维度里？若真是，那定是一方简单快乐的净土，一片大人们难以企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