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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作者: 晓驰简之书 | 来源:发表于2020-06-10 21:53 被阅读0次

    我见过很多所谓嗜书的人,家中藏书数千,整墙的书柜堆满了各式书籍,漂亮的装帧尽显豪华,蔚为大观,确实令人惊叹。但是,这种气派对我这样真正的读书人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而且一眼就能识别出真读书和假读书来。最简单的,我看书从来不买精装书,为什么?没法读啊!手里拿不住啊,拿着也不得劲啊,让人怎么读。所以买精装书的基本都是装门面的,肯定不会去读。再仔细一点,看内页是不是有读过的痕迹,这个只需要稍微一翻就知道了,批注、划线这些的不强求了,折页、书签之类的也可以没有,但是总要有些褶皱污痕啊,好了,就算连这些也没有,翻过的书和未翻过的有一点最基本的差别,就是书的厚度会有些微的变化,虽然微小,但仍能感觉得到,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分辨出真读书还是假藏书了。

    古人读书有很正统的那种,沐浴焚香,清心静思,屏气凝神,在这点上我与古人有些神似——收拾好闲杂散事,打扫了书桌卧房,然后舒舒服服翻开书本,至于能看上多长时间就完全取决于困觉的程度了,一般在几十秒钟到几分钟不等,基本就人事不省了。

    乱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读书不容易。

    尽管古今中外先哲大佬们煞费苦心谆谆教导我们要读书读书,网上天天有各种读书会没完没了推荐这书那书,好多名人名优(伶)不厌其烦给我们拉书单列书目,但是我们就是不读,就划拉手机,就看“快餐文”“垃圾文”“(野)鸡汤文”,你能咋的?

    有人不服,说不可能啊,我们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读了多少书啊,课本就不说了,各种课外书、参考书、推荐书、必读书,人都快累散了撑爆了,怎么还说我们不读书的呢?

    的确,那都应该是读书。唐伯虎有诗曰:“人言死后还三跳,我要生前做一场。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为利益,为功名,不仅有匡衡凿壁偷光,还有车胤囊萤,孙康映雪,苏秦刺股,孙敬悬梁,这些都是从孩童开始就教育激励我们读书的标榜, 现在的孩子从小到大哪个不是如此这般摸爬滚打过来的呢。即使长大了工作了挣钱了,也还有各类网校职校夜校在线教育虎视眈眈,说我们不读书?你才不读书呢,你全家都不读书。

    但是,这确实又不应该是读书。为了生存不得不读的书,那叫学习,不是读书。真正的读书不会有目的,不要带着功利心,它是源自内心的喜欢、愉悦与感同身受,是燃烧精神的渴求、探索与豁然开朗,是闪耀光辉的升华、蜕变与自我成就,这才是读书。大道周身,握手风华,目极沧海,舞破穹旻,这才是读书者的光荣。

    清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帝南巡至无锡,夜坐舟中,常与侍臣高士奇等探讨古今兴废之迹,读《尚书》、《左传》及先秦两汉文数篇,或谈《周易》,或赋诗。曰:“善读书意味深长,不似耳目之好,易于烦厌也。”驻跸燕子矶,读书至三鼓,高士奇等劝休息,康熙帝曰:“实觉义理悦心。故乐此不疲。”(见《清通鉴》)

    孔老夫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读书的乐趣与意义不在于变现功名,而在于对生命的通透领悟,脱开羁绊,挥洒人生,在证悟的那一瞬间,其它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书籍益智,此是确论,也是人类最基本的信仰。宋太宗赵光义说“开卷有益”,可谓精当矣。晋安帝隆安三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见《资治通鉴》)宋理宗宝庆元年,真德秀言:“惟学可以养此心……笃志于学,则日与圣贤为徒而有自得之乐……”(见《续资治通鉴》)。明太祖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谕曰:“盖读书穷理,于日用事物之间,自然见得道理分明,所行不至差谬,书之所以有益于人也如此。”(见《明通鉴》)对这个世界困惑不已的那些问题,能从书中找到答案,那种豁然通透的快乐,足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六祖坛经》上说“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这个比喻实在形象,找到答案的那一刻,就如同在黑暗中擦着了火光,黑暗为之退却,眼目为之一亮。

    书籍不仅益智,亦可知性,它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人性与情感。人生之多样,人性之复杂,是单独的个体无法经历的,而书籍是了解这一切的最好的手段。世间百态,喜怒哀愁,看别人的种种善,便激励奋发,做种种善;看别人的种种恶,便修己正心,改种种恶;看别人的心思,便知人若己,进退有道;看别人的情怀,便感同身受,俯仰于心。个人独特的性格品质,固然有天生的成分,然而更多的是从他人和群体中所汲取的因素合和而成,所以读书之“净化心灵”的作用实在不可小觑。唐代吴兢《崇儒学》中有言:“夫人虽禀定性,必须博学以成其道……人性含灵,待学成而为美……人性相近,情则迁移,必须以学饬情,以成其性。”

    不仅智育、德育有赖于书籍,美育更是书籍最擅长的了。诗词曲赋、格调韵律、结构编排、气质风格、抑扬顿挫、起转承合等等,更是可以流传百代,甚至影响一个民族的审美情趣。这部分论述过于庞大,不用多言。

    书籍分好多种,南朝宋文帝曾设玄、史、文、儒四学,被后世司马光所斥:“史者儒之一端,文者儒之余事;至于老、庄虚无,固非所以为教也。夫学者所以求道,天下无二道,安有四学哉!”(见《资治通鉴·宋文帝元嘉十五年》)四学被司马光活活弄成一学了。再后来传统的分类就是著名的经、史、子、集,而这种分类也是胡整,基本属于看人下菜碟。现代的图书分类已经非常完善,这里就不班门弄斧了,主要想说的是读书也是要分类的,甚至对同一本书来说不同的人去读就会有不同的方向,例如《侏罗纪公园》是本科幻小说,但是它同时是一本关于恐龙的科普作品,既是文学也是科学;《三体》(第一部)同样是本科幻小说,但是其中对文革的描写和批判分量却很重,既是科学也是文学;而类似《昆虫记》、《徐霞客游记》等等都是横跨了多个门类的作品。

    书籍的门类对读书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是顺带着对兴趣划分一下而已,而有一种事实上存在的潜在意义上的高下之分就不那么简单了,也就是说即使是读书,也不都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比较“高级”的读书。比如同是小说,读《哈里波特》是娱乐精神,而读《雾都孤儿》那就是陶冶情操,虽然他们都是孤儿;读《金瓶梅》是偷看禁书,而读《红楼梦》那就是公开研究,虽然都是一群女人;读《盗墓笔记》是不务正业,而读《地心游记》那就是经典文学,虽然都是在地下面的干活;读《白鹿原》是“谁谁谁有七个老婆”的诱惑,而读《百年孤独》那就是“人名乱伦混了汤”的沧桑,虽然都是家族史上的那点破事;琼瑶、三毛的言情是少男少女的毒药,而村上春树的爱情就能得诺贝尔奖;金(庸)、梁(羽生)、古(龙)、温(瑞安)的武侠是老师看见就要没收的,而大仲马的复仇和枪手就可以写在课堂黑板上,等等诸如此类。

    何去何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爱好,不能擅加评判,但是从谨慎的角度以及不能浪费时间的原则来看,建议还是要选择经典作品,这就有点象从小吃街里选择吃些什么,如果有闲有钱,那么就每样都来一点,但要是省钱省时,那就直接选名气大的,基本不会掉坑里去。

    其实,选择经典的真正意义是“鉴古而知今”。朱元璋曾说:“论行事于目前,不若鉴之于往古。”(见《明通鉴·明太祖洪武四年》)书籍的确不能从根本上提高人的智商,却可以广阔人的见识,拿别人的经验用于自己的实践,等于智商变相提高,“愚者有备,与知(智)者同功”(《淮南子·人间训》)。

    人生进退,充满了无穷变数,谁都无法确定命运的安排,我们只能通过读书,从那些已逝去的履历足印中摸索自己的轨迹,在迷惘中探求该走哪一条路,或许是对的,飞黄腾达、留名青史,或许是错的,一败涂地、无处容身。

    北宋仁宗康定元年,范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狄青)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狄)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术,由是益知名。(见《续资治通鉴》)狄青由一匹夫官至枢密使之高位,不能不说是读书之力也。

    南朝梁元帝承圣三年,西魏攻梁,梁元帝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被俘后,或问:“何意焚书?”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见《资治通鉴》)梁元帝将失掉江山的怒气撒在读书万卷上,虽不免为后人耻笑,但细品之下,也令人喟然长叹。

    北宋真宗年间,张咏在成都,闻(寇)准入相,(寇)准问(张咏)曰:“何以教准?”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准莫喻其意。归,取其传读,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也。”(见《续资治通鉴》)

    南朝宋文帝元嘉十七年,文帝将其弟彭城王刘义康出遣,沙门慧琳视之,义康曰:“弟子有还理不?”(我还能回来吗?)慧琳曰:“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为宜也。”(事见《资治通鉴》)

    以上的这些笔记,都值得反复琢磨和体会,典故本身套着典故,意味着历史的真实在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又成为新的典故,而后来的我们肯定会再次重复着那些历史,谁也逃不开这种命运的捉弄。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改变命运,但是我们却不能只为了改变命运而去读书,读书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更富有魅力,上帝说:“房屋因智慧建造,又因聪明立稳,其中因知识充满各样美好宝贵的财物。”(《圣经·箴言》24:3-4)至于命运,就交给命运之神好了,爱咋咋的。

    是的,知识就是那充满房间的宝物,但是要记得,知识可不是什么一堆堆的精装书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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