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一部影片颇火,名为《奇迹男孩》。影片令人泪目。其中一幕仍萦绕脑海。便是那个面部先天畸形、心理自卑、遭同学排挤的十岁男孩奥吉与唯一的朋友杰克·威尔在餐厅就餐的一幕。不由想起美国中学里,我最好的朋友---达琳卡。
去年,我于美国留学。万事皆新,连同吃饭也异。美国学校的午饭讲究不同于中国,在餐厅吃,且可随便坐。第一次午饭,我独坐。听邻桌生龙活虎的叫闹声,不由孤单寂寞。埋头吃饭,回忆着中国亲人朋友,心中一寒。怅然之际,猛地发现一人影掠过,一饭盒放桌,一个女孩,竟奇迹般地与我坐在了一起。
我惊喜望她:波浪卷发,小麦肤色,灵动大眼,鲜艳衣裙,都不由使人赞叹其清秀可爱,温柔娴静。她不语,却一直微笑。我激动,也疑惑:第一天赴美校,人生地不熟,竟有同学愿和我同坐,为什么?我们并未交谈,安静地吃饭。若干分钟,唯一发出的声音,便是牙齿咬蔬菜的脆响。他人的喧嚣,让许久未发言的我显得局促,只得没话找话,平复稍紧张的心情。具体问了什么,我忘了,女孩回答了什么,我也忘了。但我仍清晰记得,女孩磕绊而别扭的英语发音。对话毕,女孩仍向我投来灿烂的微笑,我心中却格外慌张。这个女孩,她是美国人吗?为何发音如此别扭,连我都不如?她之所以和我坐在一起,难道是受人排挤?我头晕脑涨地想着,心生疏远之意。
事后了解到,女孩名叫达琳卡,是墨西哥裔。由于其父母在墨西哥未找到工作,无法生存,变卖家产,偷渡至美国。父母在美从事低薪体力劳动,早出晚归。达琳卡也因语言不通,朋友一直少,知己更无。
了解情况,我先是怜悯,怜悯达琳卡一家生活的坎坷,达琳卡没有朋友的不幸,因偷渡带来的未卜将来。后来,竟产生一种巨大的优越感:我的英语比她好,朋友比她多,且有个稳定的家庭,父母有体面工作。交朋友,为了锻炼英语能力,体验美国文化,我想交到志同道合的美国朋友,而不是墨西哥裔。心里有个声音:她配不上我,她不是我的朋友。
此后,每次午饭,达琳卡仍想和我同坐, 总热情地朝我挥手微笑,而我,面上开心,心中颇不情愿,总想试着加入别的午餐群体,出于面子,却挪不动脚步。每次试探性的午餐座位变动,总因达琳卡的出现,以失败告终。
我成了达琳卡最好的朋友,达琳卡从不语,慢慢到健谈,从微笑,慢慢到大笑。而达琳卡对我,则是勉强朋友的存在,每当她问我:“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都慢吞吞地小声承认,心中则暗自鼓励自己,也许,最好的朋友还没有出现。
若干月后,达琳卡盛情邀我前往她家。
几番周折,我坐上了达琳卡父亲的卡车。车拥挤破旧,人却很多:两个大人,四个小孩,加我,五个。上车寻找许久,才找见达琳卡。有神的大眼看向我,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坐在达琳卡腿上的三个小孩: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不到五岁。被三个可爱笑脸埋没的达琳卡,则失去了学校中的神采奕奕,漾着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憔悴。由于双手揽着弟弟妹妹,她只能点头与我问候。达琳卡曾说,自己需照顾三个弟弟妹妹,所有的家务--换尿布、喂奶、穿衣服、洗澡、做饭……都是她的日常工作。好几次她未来学校,因要照顾生病的弟弟妹妹。我有些呆,半是吃惊,半是心疼,愣愣地望着不断说着西班牙语的三个小孩。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她家。远观,密麻地排着一圈公寓,旁边便是森林相应,整个小区几乎无灯,彻底被夜色吞噬。下车了。
破旧的门被拉开,达琳卡的家,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我曾在美拜访过无数房子,大都外观独栋孤寂,屋内豪华温暖。而达琳卡的家,外观同样幽静,屋内,则颇为寒酸。昏黄的白织灯,散布最后光亮,电视为最老的黑白机器,吊挂于墙,摇摇欲坠。地板是凹凸水泥,灰色泛白,似乎是老鼠最好的栖身之所。穿过物品堆积,报纸遍地的厨房,来到达琳卡屋。墙纸是鲜艳的枚红色,并排摆放着达琳卡和弟弟的床。我惊讶地看一切,美国,竟也有如此不堪的房屋。我惊讶地看达琳卡:窘困家境压力,牙牙学语小童,竟都由达琳卡经营,达琳卡肩负?她有何种力量,竟在破旧的瓦下,如此热情乐观?她有何种力量,竟在穷困的家中,如此阳光灿烂?她笑容的背后,必定,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我深吸一口气,向达琳卡赞叹:“你们家真的好美!”
说是家美,实则为人美啊。
俄国大文学家别林斯基说:“美都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 奥吉、达琳卡都有着相同的美。支撑这种美的后盾是骨子里的坚韧不拔。
达琳卡,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身处中国,我会永远祝福她。美的后盾,会成就她美好的未来。
世界并不完美,有你会更美。——《奇迹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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