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深夜,一辆由市区开往城郊的末班车开动了,电轨的牵引在列车头顶嗤嗤作响,里头零散的乘客打着瞌睡。
一位身着西装革履的年轻小伙子比其他乘客精神了一点,但只是稍微清醒一点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手里捧着鲜花,花瓣有些枯萎,他轻轻扫了扫,抬起头望着窗外,然后抬起左手看看手表,然后又望向窗外,就连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听出了他的焦虑不安。
坐在他对角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奶奶。她正闭着双眼准备进入梦乡,双手时不时会抱紧自己怀中的包裹,身体往里蜷缩着,似乎和疲惫正做着最后的斗争。乘务员路过她的座位,拿过一条毛毯给她披上,她睁开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嘴里含糊的说了句谢谢,然后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去。
车厢的最前头是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士,宽松的大衣显不出他臃肿的身材,手上没有腕表或手饰,表情怡然自得,看起来是一位常客。车厢的冷气吹乱他的发型,他稍微整理了一番,然后双手叉腰,紧闭双眼养神。
而坐他后头靠窗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稚嫩又青春的脸庞让人羡慕。她戴着耳机听着歌,望着窗外,安静的车厢里头偶尔能听见她耳机里的歌声,是一首有些岁数的老歌。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爱~~~”
她安安静静的听着,窗外的一闪而过的霓虹灯也不忍打破这么美的侧脸,可是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
突然间,原本还是晴朗的夜空,下起了一场雨。
“乘客们,由于前方雨水天气,列车将降速行驶,给您出行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列车长用疲惫的声音,向乘客敬歉意。车子的脚步慢了下来,人间的不安却升了温。
年轻的小伙子站了起来看了看车厢的前方,然后低头又看了看手表,又抬起了头,最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把鲜花放在空荡荡的邻位上,默默的哭出了声来,惊醒了老奶奶。老奶奶睁开了双眼往小伙子望去,手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些,探出了身子却又缩了回去,好奇的心被夜间的谧静掩埋了过去。
一位年轻的女乘务员向小伙子走了过来,慰问了下情况,然后递过了纸巾。小伙子一言不发,只是摇了摇头,只管泪流。女乘务员点了点头,表示有需要可以随时叫她,然后向车厢前头走去,没有回头。
坐在车头的中年男子也听到些许动静,往后头看去,他看到后头的小姑娘正靠着窗,戴着耳机听着歌,紧闭双眼,脸颊上的泪痕撕裂了妆颜,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倒印着她所有的不堪,不免让人心疼。而车厢远处的那年轻的小伙子将头埋了下去,痛哭起来,车厢的灯昏昏黄黄,那朵鲜花格外的鲜明而冷淡。
中年男子转过头来,吐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看了起来。他微笑着,像照片里头孩子的笑容一样灿烂。就这样看着大约有几分钟,等着车厢又恢复了平静的气氛,他把照片又放回了裤兜。
不久,列车越过了一座山头,从隧道冲出黑暗,雨便慢慢小了,夜空也慢慢放晴了出来,星星再次慢慢闪耀进了梦乡,车的脚步也就慢慢加快起来。似乎越接近生活的终点站,人们奔跑的速度就会越快。
大约凌晨1点钟,列车终于到了站,兵荒马乱的车厢里,却没有人着急下车了。
中年男士先起了身子,车门一开便径直走了出去,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回家。跟在后头的,是步履阑珊的老奶奶,她依旧紧抱着包裹,可能里头装着她一辈子都不愿分享的秘密。年轻的小伙子没有任何表情,整理好衣裳便下了车,鲜花被遗落在旁边的座椅上,和周围空气格格不搭。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准备下车,她知道这不是她的终点站。她望着鲜花,摘下耳机,里头的音乐还在播放。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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