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做噩梦。现在长大了,还是偶尔这样。
噩梦的背景多次是姥姥家那栋旧楼。旧楼很旧,像剖开一半的脏器,有一面是完全袒露在外的。
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好。姥姥住六楼,一个屋子有好几个小房间,还有一个高高的阳台,阳台摆满各种绿植,青色的枝条肆意伸展到窗棂的边边角角。我幼年时常在那儿住,感觉时间总是悠长而缓慢,阳光从早晒到晚。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没那么惬意了。姥姥的房间里摆着挂着各式各样的钟表,熄灯闭眼之后,走针的声音似乎更加响亮,而且每个钟表走针的频率、声色都不大一样。我睁着眼睛听,感觉像一群老年人在闲庭信步优雅赴约;闭上眼睛听,就觉得像开膛手杰克怪笑着寻找猎物。所以,入睡之前总是有点煎熬,翻来覆去。
或许就这样,离开那里后,我常常梦到那个旧房子。无穷尽的追赶,自欺欺人的躲藏。猛然睁开眼安抚自己一切只是梦境,屏着呼吸,耳朵重新灵敏,突然发现家里的时钟滴答滴,是个瘸子。
浮躁的成长总会轻易损坏曾经宝贵的东西。那童年时期清晰的听力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磨损。
电脑机箱的嗡鸣声、冰箱工作的运转声,统统归为安静的噪音。聋哑一般的夜晚只有为未知的明日的思虑源源不断,纷至沓来。梦境灰冷冷的失了色彩,连噩梦都循规蹈矩富有逻辑,老旧的套路一如烂俗的悬疑剧,或在破旧的老楼里反复上演重复的情节,最终连眼皮都懒得叹息。细细碎碎的声响,在深夜倾身坠落在睫毛之上,从此睡梦沉重。
长大褪去了我们稚嫩的绒发,也建立起自我的屏障,那些似乎没有功用天赋也被渐渐弱化。忙忙碌碌的生命五光十色兵荒马乱,却不知不觉匆匆赶赴旅途的终点。
只是,怎么能越长大越无聊。
把耳朵打开,别怕失眠。微小的岁月也值得被听见,细密的事情躺在心里就会变得深刻。
童真可贵,愿你听见。
作者:赵艺佳(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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