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甲春天
阳光的酒调得很稠,像是没有过滤的浊酒,迷迷糊糊地趴在竹叶稍小憩。有风从竹林间吹过,带着几分木然和冷寂。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在竹林间,慢慢地走在泥墙坍塌的竹林间······冬天,残垣,我,是一灰白的图画。
这里是柱台罢?我伸手抚过冰冷的石块;这里该曾有一扇木刻小窗罢?破窗棂在露天里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这里,又该是谁家姑娘的梳妆台罢?一块玻璃镜子从泥里露出半截冷光。
这,到底是冬天!
其他的物什早已破败不堪,泥做的砖块被雨水腐刷得辨不出原来的形状,乌黑的瓦片下或许藏了几只安静的秋虫。我仍旧慢慢地走······
绿色?
错觉罢!我向远处踱了两步,一回头。绿色还在那里——果然是绿色。
我折回步子,停在那半块泥砖前:
那是半块褐黑的泥块,许是被烟所熏染。它的躯体还残留着雨露的吻痕,一道道极不规则的小沟勾勒出它山峰一般的棱角,它确是一座微小的山。山顶一簇鲜绿的青苔正勃勃地探出脑袋,它们也觉着自己是参天大树一般神气地在“山头”远眺。这簇绿苔真可爱得紧,它们那里知道自己所占领的那一方小天地在我看来也不过有大拇指一般大,站着远远看去真像一根褐色的手指覆着葱绿的指甲。
我不禁想亲近这一指甲绿意。从未如此仔细地欣赏过一簇青苔,密密的蕨类植物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块儿。有一种稍高一点的翠蕨从脚底下怯怯地抽出两片娇弱的叶儿,缀着露脂,惹得纤细的腰肢绿得要流淌似的。它们的顶部是一只橄榄状的什么东西,再往上还有一根柔软的小钩。绿苔们害羞的低着头,绿钩也低低的向内蜷曲着。还有另一种绿苔,一茎碧玉的纤足,顶着一粒粒小苹果似的果子,浅绿的、嫩绿的、鹅黄的、橘黄的、紫黑的、晶莹剔透,仿佛储藏了二月的柳稍黄,三月的清明雨,四月的霞光紫。真想摸摸它们果冻皮似的面颊,定然能触到春的脉搏。这是一指甲珍贵的春!
我没有伸出手,默默地用灵魂轻抚这一指甲春天。一只蚂蚁蹑脚屏声而来,它在“山脚”下停了步子,两只黑色的触角朝着那座小巧的“绿玉花园”轻轻抖了抖。片刻,它已在“花园”里失了踪影,而另一个我也已随着它在葱郁的青苔里失了方向。
竹叶突然发出“飒飒”的轻响,一只松鼠在枝叶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它也是在等待春的消息么?他不知道春已悄悄递来来临的讯息,那残垣间的绿痕便是信使的足迹。
我告别那一指甲明媚的春天,慢慢地走过泥墙坍塌的竹林,慢慢地走在竹林间,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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