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季,梅雨瓢泼而下,烈日蒸煮迎人。人群里的人时而为躲雨而奔跑,时而为云霞而抬头,时而为炙热而焦躁,林林总总都是这世界轮回里不变的模样。
我在车里,望向远方,空气因热浪而震颤浮动,全世界都在沸腾。阳光剧烈,我戴着墨镜,与世界抗争。
突然想起骆驼祥子,想起小时候读过的那个精彩片段,天气热的让人感觉胸口被石块堵住,拉人力车的祥子,佝偻着背,在岁月里谋生,热浪惨白,街上人群稀少,他的每一步都好艰难……
我搜寻这街巷,热浪如故,人群却熙攘,为了营生,人们更努力了。
我坐在车里.心里着实安宁,那种燥热就在身边,我却有玻璃窗阻隔,空调吹向我,我故意把电台的音乐调的很大。
过去于我而言,又远了一些,但永远不会忘记。
我想起那些骑自行车的日子,那辆从小偷手里买来的自行车,开始了我的上班梦。
上灵山大桥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我每次骑上去的时候,都需要抬头望着灵岩山,以满山苍翠来鼓励自己,我长长的马尾在风里摇曳,阳光照出这跳跃的时光。那时候,我像大海里的小船,踏着波浪前进,寻着灯塔去远方。
三个月的工资,够我买一量电动车,多余的五百块,我去商场买了一条牛仔裤。一向省吃简用的妈妈,反复的问我,为什么这条牛仔裤要500?它哪里值500。我并不是一个虚荣的人,我知道我的大学室友有200一条的内裤,我从不攀比。而如今,我手里攥着的钱,是我应得的,我从不委屈自己,我觉得我配的上这条裤子。当然,我没有跟我妈解释太多,因为25年来,我与她在价值观层面总是渐行渐远。
开上了电动车,我觉得生活没有薄待我。拧下右把手,好像我就能追赶梦想。而灵岩山的塔,离我越来越近。春天里,道路两旁的紫薇花开遍,我乘着风与花迎面,感觉梦想是轻盈的气球。
人在放松的时候,总是容易受伤。我唯一一次摔的两腿血淋淋是某年的五月,原因是为了避让两只路边的麻雀。我知道,这很可笑。但就是被这可笑的事实打败了。
我以为她们是鸟,在我过去的一刹那,她们会飞,然而并没有。她们淡定的继续啄食着路边的食物粒子。让逼近她们的我,措手不及的紧急刹车。妥妥的一跤,擦的两腿血淋淋。
很多人不信,因为鸟是会飞的
而我再次强调,她们没有飞,我为了避让而受伤。
有了这些教训,我总是放慢车速,不再盯着灵岩山飞奔,把更多的目光放向周围。人群,路灯,车流,那些猝不及防的路口小巷。
有人说,开车不要只看上面的灯,更要看周围的人。我后来听这话,才有共鸣。
终于,有了第一辆车,那是攒了3年的工资。
去帮我砍价的同事,轻声嘀咕了一句,“8万块钱,现在居然也可以买一辆车”我想,他早已经忘记了这句话,而我会记一辈子。
事情总是这样千回百转。当你欣喜的去实现一个梦想时,发现那不过是别人遗弃的气球。于是,你垫脚摘得的月亮,瞬间变的冷冰冰。
我开着那辆小车,川流在街道,走走停停,没有风吹,没有日晒,没有雨淋,当然也没有花香,没有奋力前行的速度。
我常常望向窗外,会有很多认识的人在街头,我再也不用热情的喊叫。看他们蹒跚着走过人行道,看她们拎着菜走出菜场,看他们外不远处疾行,好像那些曾经和你熟稔的人,全都被汽车的玻璃阻挡了。
我有了一个独自的世界,却失去了一个热闹的天地。
又是5年,我妈问我,要不要换个好一点的车?她可以给我钱。
我说,为什么要换啊?你不是常说,能代代步就行了吗?车子有什么好攀比的。
她说,我存了一点钱,你换辆好一点的车。以前手里紧巴巴的,现在稍微松点,也想让你开好一点的车。
心里莫名的难受。
那些渐行渐远的距离突然一下子被拉近。
我笑笑说,我能还的起贷款,你的钱你收着。
当我取回新车的时候,心情并不好。
我看着那辆停在路边的小车,像被我遗弃的样子。它心里一定装着我一个人在车里哭过的模样,我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世界黑暗暗,只有灵岩山顶那点灯火闪烁,陪伴我的,就只剩这温暖的车,它不说话,就是静静把我包围。
一个人,与你同甘,最不能忘记,
但,未必,有缘分再同行,
岁月,那么长,每个人,都会重新出发。
我仍然在玻璃窗里,开始新的路,热浪滚滚,车内冷咧的音乐声飘散。
望也望不见灵岩山寺的塔,偶尔有云飘过前挡风玻璃窗,偶尔有熟悉的人走过车前,偶尔有花香会趁着外循环飘进来。
可那是年少的梦,根本不令人心动。
于是,不紧不慢,在路上。
我相信:车外繁花似锦,车内素心如简。
一个人总会变成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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