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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cp 梦醒之后

帝后cp 梦醒之后

作者: 究竟不爱喝中药 | 来源:发表于2018-04-25 13:16 被阅读0次

    红烛高照,灯火通明,已是五更时候。刘平裹挟着一身寒气匆匆进入内宫,他看见天子寝居尚亮着灯,微微有些诧异,继而苦笑。

    目下是建安二十一年,曹节嫁给他已五年,阿伏离开他,也已有四年。

    内侍恭谨地推开宫门,皇后撑着额,头一点又一点,远远瞧着背影,便很是疲惫。眼风一扫烛台,烛泪顺着铜柱缓缓滴落,像哪家深宫思妇的眼泪。

    熟悉的滞闷感涌上刘平心头。一样的衣饰发髻,一样的持正端严,深宫里的皇后仿佛都是一个模样,这会给他带来妄想——妄想故人依旧,劳燕不飞。

    皇后显然是累极了,乌云似的发丛中有一只簪子似坠未坠,竟也没发现。刘平伸手,轻轻把它取了下来。

    细微的动作惊醒了皇后,曹节见了刘平要行礼,刘平却说:“别动。”

    皇后真就不动了。

    或许这就是天子威仪?刘平自嘲,如今汉家天子的威仪,也就只能对宫里的内侍妃嫔显摆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谁还认他这个天下共主?

    刘平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教会他天子威仪的女人——他唯一的妻子。若是阿伏在,是耐着性子任他刷一回威风?还是要揪着他的耳朵和他辩一回宫廷规矩?

    刘平温柔地把发簪插回发丛中,轻轻一拂,心里有一丝微甜。还记得那次他放弃了汉室却又选择回到她身边,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为阿伏挽发。只是彼时她羞怒未已,摔了簪子还对他说:“请陛下以后不要在人后对我有人后亲密之举!”让刘平很是尴尬。

    阿伏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都在漫长岁月里渐渐变得苍白。在失去她的这些年,回过头来看以前的争吵,也觉得甜蜜。

    皇后抬起头,刘平柔和的目光渐转深沉。

    “皇后来了。”

    “臣妾不能来吗?”

    多熟悉的对话。就像那个春日迟迟的下午,阿伏为他和曹节多说了几句话而吃醋。

    “自然不是了。”刘平微微一笑,像演练了多次一般脱口而出。

    曹节有些诧异,自嫁给天子以后,这是他说过最柔和的话。

    该问的还是得问。曹节咬了咬下唇,把语气放得平和,尽量不触怒敏感的天子:“陛下夤夜出宫,所为何事?”

    刘平撩开衣袍坐下:“去见一位故人了。”

    “是谁?”

    “风月之事,皇后也有兴趣知道?”

    曹节瞬间失去质问的力气。五年前,她嫁给刘平之后,就悲伤地发现从前那个宽和诙谐的小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乖蹇的天子。曹节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不愿面对,不愿面对自己深爱的夫君心里一直有别人,不愿面对毒杀伏后带来的愧疚感,不愿面对父兄的不臣之举给她带来的种种非议。

    所以她和刘平,就这么耗着。

    她不说话,刘平也不说话。年轻的天子就像一尊沉默的石雕,俊美得没有温度。

    曹节忍着难过,轻声道:“青庐合卺酒,披红骑白马……陛下,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喜欢哪家姑娘,不妨告诉我,臣妾会为陛下纳妃。”

    刘平唇角挽了笑意:“然后再让你哥哥送来一杯毒酒,还是让许褚送一根白绫呀?”

    言语如刀,刻薄狠厉,深深扎进了曹节心里。伏后,与陛下同食同寝宛如民间夫妻,被二哥一杯毒酒了结的性命;董贵人,怀着陛下的唯一骨血,被许褚勒死在了朝会的大殿之上。曹氏欠陛下的,实在太多了,她怎么还能对陛下抱有幻想?

    曹节站起来,强撑着皇后的尊严:“陛下可以责骂我,羞辱我,但陛下今夜去见了谁,一定要告诉我。”晶莹的泪滴颗颗滴落,砸进刘平心里,“魏王虽就藩邺城,但许都宫闱里的根基依旧不容小觑,我能为陛下遮掩一次两次,却不能为陛下遮掩一辈子!”

    难言的愧疚浮上心头,曹节,也是这场政治闹剧的牺牲品啊。冷淡她迁怒她怨怼她,又有什么用呢?

    鬼使神差,刘平用绢帕为曹节拭泪,想起了今夜的建议。

    “朕去见荀令君了。”

    此前荀彧奉命道谯县劳军,被免掉了尚书令的官职。曹节听了更是焦虑,劝道:“陛下……”

    刘平握住曹节的手,对着窗外清朗皓月太息:“皇后不必多言,朕已经想明白了。这天下,哪儿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

    “这天下哪儿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

    这句话刘平也对荀彧说过。

    荀文若从谯县回来之后就病倒了。这位王佐之才被夹在汉室和曹氏之间一辈子,殚精竭虑苦心孤诣,指望自己的理想和主公的志向可以并存。如今,终于走到了日暮穷途的时候。

    刘平溜出宫去见他,荀彧甫一见面,便问:“汉室何以存?”

    刘平整整沉默了两刻钟。曹操已经一统中原,东据孙吴,西抗巴蜀,自封魏王,并将中原的士族都迁到了邺城,自己手中再也没有可以和曹操抗衡的力量。

    所以他说:“这天下,哪儿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

    荀彧流泪了。

    刘平近乎麻木。伏后去世时,他就知道一统乃是天下之大势,而汉室已经太衰弱太腐朽,扛不起这样的使命了。

    “但保全汉室,是皇后的愿望,也是朕的使命。即使再难再险,朕也不得不为。虽千万人,吾往矣。”

    荀彧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说的皇后不是如今内宫里的那位。

    “文若问朕,汉室何以存?朕只能答:人心所向。”

    荀彧拭去眼泪,整理了衣冠,坐端正听刘平说。

    “文若以为,魏王是否得人心?”看荀彧一脸纠结,刘平也不指望他回答,“魏王或许得庶民之人心,然失士族之人心也。士族,便是因世代读书做官从庶民中分化、产生的新阶层。自光武中兴,逐渐垄断仕途、控制舆论、成为一方之豪强。文若也是士族子弟,这些不用我多说。魏王胸怀博大,有天下归心之志,但文若也知道,魏王并不受士族青睐何也?出身阉宦之家,士族不齿;杀边让戮祢衡,士族胆寒;屠徐州淹下邳,士族瑟瑟。是以官渡之战前,许都士族宁附袁而弃曹;河北士族幽并青三州人心多思汉室,不是没有道理的。”

    荀彧以为不够:“难道就凭魏王没有士族的支持,陛下就能保全汉室吗?”

    “文若还记得,多年前魏王曾发过一道《让县明志令》吗?”

    荀彧喃喃道:“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即使朕再痛恨魏王,也不得不承认他心怀天下。昔日袁术践位称帝,袁绍欲立刘焉为帝,魏王怎么说的?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详也。没有士族支持,是无实;孙刘未附,是无名;魏王为天下一统而克制自己的欲望,依旧尊奉汉室为正统,是本心。文若去后,朕可保终魏王一世,汉室不会倾覆。”

    荀彧忧伤又悲哀地看着刘平:“那魏王之后呢?”

    刘平被这样灼热又哀痛地目光吸引,再移不开视线,缓缓流下泪来:“汉室享国四百载,帝祚二十四位,够长久了,也该为天下英雄让路了。”

    荀彧知道让这样一位年轻英武的帝王承认自己的国家衰落到灭亡是一件极残忍的事。陛下为了汉室,牺牲了自己的爱妻友人,却只能换得一时的苟延残喘。愧疚像藤蔓一样缠得荀彧无法呼吸:“是臣无能!臣枉有王佐之名,却无法追随陛下复兴汉室!”

    刘平扶起荀彧:“文若本是清白之身,陷在涂泥中就很令人惋惜了。兰草将折,落英已去,朕痛心至极!”

    定下了大方略,接下来的都是细枝末节。荀彧建议不妨争取曹后,毋要因伏后对曹后心怀芥蒂,刘平流着泪答应了。

    看着注定穷途末路的天子踏月而去,荀彧把玩这手里的药瓶,感觉像是放下了最后一桩心事。

    建安二十一年,荀彧殁,时年五十岁,谥号敬侯。

    转眼就是建安二十五年。

    魏王曹丕来许都觐见,第一件事就是从皇后手里夺走了和氏璧。刘平从窄小的天井看浩瀚的星空,自己在许都这方寸之地消磨了二十二年,早已是苍颜白发。若还能见到阿伏,怕是她也不敢和自己相认了吧。

    许久没人来的宫室想起了脚步声,曹丕拱手:“臣魏王曹丕,叩见陛下。”

    见天子不拜,是大不敬罪,按律诛九族。只是汉室名存实亡,又有谁能诛曹氏九族呢?

    刘平猜到了曹丕是来做什么的。司马仲达和陈群推行“九品官人法”,把四散的士族人心完全收拢,拆解了汉室所有的招数。汉室找不到生存的土壤,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灭亡就在今天。

    曹丕一手拿着鸩酒,一手拿着诏书,让他选。

    刘平淡淡一笑。

    阿伏说,汉室需要一对殉国的帝后。

    阿伏说,汉室就是你的家,没有国,哪儿有家?

    阿伏说,她早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阿伏,我来了。

    他想也没想选了鸩酒。

    曹丕却给了他一巴掌,推翻了那盏酒。

    “这是在邺城的时候,陛下欠我的。”曹丕摸着自己的脸颊,显然那次挨了司马懿的算计大闹袁绍府邸之后,挨刘平的那一巴掌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陛下不妨看看魏王诏书。”

    刘平漠然地打开诏书。曹丕说汉帝禅位之后封山阳公,邑五千户,治所在徐州琅琊郡。

    徐州琅琊郡,那是阿伏的故乡啊。

    “陛下曾对孤说,要推行仁德之道,惠及天下。救一二饥寒老病是仁之小者,泽被苍生,才是仁之大者。”曹丕眼中有灼灼亮光,是对功业的期盼,是诚挚的嘱托,“义和,我敢把琅琊郡交给你,你敢活下来,帮助我,给天下万民带来安乐康健吗?”

    曹丕乃多疑之人,却能把兵家必争之地琅琊交给他。少年时生死相托的豪气陡然涌上心头。

    阿伏的故乡,我也想去看看啊。

    到底是怎样的山水,怎样的风土,才能养出像阿伏那般的奇女子呢?

    曹丕拉着刘平在丹陛前坐下,耍赖似的狡黠眨眼:“左右现在已经没有鸩酒了,陛下想西归,也挺麻烦的。孤的一片心意,陛下莫要浪费了嘛。”

    刘平苦笑,这二十二年天子,他做得束手束脚,被曹氏逼迫得喘不过气来,爱人好友相继离去,只剩他一人在这修罗地狱中苦熬。曹氏要通过汉室达到的目的,汉室哪一次不是死命挣扎之后默默接受?

    只是高祖斩白蛇起义创下的基业,终究是要毁在今日,毁在刘平手里了。

    皇兄,如果是你,你会接受曹氏的条件吗?

    天意,早就不在汉了啊……

    刘平撩开衣袍,向曹丕跪拜:“臣山阳公刘协,叩见魏王。”

    黄初元年,徐州琅琊郡东武县来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他在泗水旁结庐,用药少而精,渐渐声名鹊起。

    这位大夫莫约三四十岁上下,生得俊俏可人,却尚未娶妻,有媒人上门来问名纳吉,大夫说:“我……我便叫做伏平吧……”

    媒人登时走了大半,十多年前伏完一案,伏氏被灭了三族,那怪大夫家境殷实却老而无妻,原来是罪人之后。

    “敢问先生,汉中散大夫伏完,是先生什么人啊?”

    他眼中荡漾起激烈又追念的神色:“在下乃伏大夫从子。”

    人散的更干净了。

    刘平不以为意,收拾好了药材,见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站在庭院中央,看身形很是眼熟。

    刘平心里漏掉一拍,就像宿命交缠,兜兜转转后,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上前见礼:“姑娘何处不妥?芳名能否告知?”

    她向刘平福了一福,声音低沉悦耳,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她说:“妾刘伏氏,单名寿,来泗水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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