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台湾作家张晓风《花拆》中所描绘的宛若精灵般动人心扉的花瓣开启的动态早已镌刻在我干涸的记忆河床。“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关于花与叶的醍醐,亦是停留在昨日的书笺。很多道理不是用来生活,能让一花开放、一叶吐绿的绝不是铮铮之言。
“真心的花儿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花开的时候,就这样悄悄地离开我……”齐秦宛若北方的狼一样深情的咏唱让我想到关于花的逝去,关于花的记忆——
年少时,家里的院子种满了黄灿灿、红艶艶的太阳花,小小的单色花简单而热烈,满院子里宛若满布了大大小小的太阳,迎着初夏的风摇曳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烁烁闪亮。纵有千般红紫斗芳菲,都比不过她的温暖和亲切。
也曾记得爬满小墙的金藤花。一根粗壮虬劲的老藤,七扭八歪也不知经历过怎样的春冬秋夏、风雨雷电。依稀记得她在腕子粗的身体中衍生出繁茂的枝桠,柔韧的枝桠又抽发出一串串新芽。栉风沐雨,金藤花的藤蔓爬满了邻家的高墙,默默把洁白、颀长的花瓣一朵一朵散开在绿绿的背景墙上,撩拨得整个墙垣宛若披上神异的光彩。夜幕降临小院的刹那,奇异的花墙便散发出淡雅芬芳之气,宛若馨香之河脉脉飘过每个人的鼻翼。久久驻留在那永远不沾染尘世繁杂的小院。
并不是所有的花都开在春季,还有些花儿赶着严冬覆盖前把贮藏的热力全部绽放——月季就是这样的花期绵长、常开不败的花儿。她是小院里骄傲的公主,红艶娇媚,柔韧丰腴但是也满身是刺,可远观,可遥怜,但是不可以用手触碰。谁要是过了她的安全线,她的所有枝条都会变成钢针一步步刺伤你,也折断了她自己。爱她的美艳就要忍住亵玩的私心,才能让她的花瓣一点一点绽尽光彩。我们爱她,恋她,但是永远要保持距离。直到她芬芳尽散,风霜满身,她身上的光环一点点退却,才不甘不愿地散尽所有的枝叶,剪却前世的肉身,只留下一颗颗倔强不屈的根心,待到冰融雪化,草暖地绿,她又重生了,依旧火辣辣长到人高,轮回着她的宿命。
所有的花,都长在土地上,才能在岁月的年轮上碾过深深地印记。所有的祭,都是另一生命的延续。
搬入钢筋水泥的花们,没有了像样的土地包容她,给养她。所有的喷薄、张扬的花们都收敛了自己的手脚,缄了口——却仍不足以让她有绽放的空间。不长花吧——在盆里还是可以绿意盎然的。然而这也并不容易。四季常温,早已让她没了斗风斗雨的骨骼;狭促的花盆,阻挡着本想肆意生长的根系。一两年便得换土换盆,否则准会营养匮乏而死。想靠自己在风中雨中,日里月里伸张了腿脚的生存实属痴念。
好在,花魂不变,一颗热爱生命的心不变。有了水,就献出绿意蔓延。有了土,便燃放绯红一片。循着春华秋实的节拍,觅寻朝露夕晖的倾洒, 或绿或黄,或深或浅,或高或低,竟然也把缤纷的自然搬进斗室蜗居。倏忽间,仿佛又看见了那满院的太阳,满墙的花香,满枝的芬芳……
玉歌子
2018.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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