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上次探亲回来，朝我神秘地“嘁嘁”笑 ，小声对我说，妈，俺爷跟我说，你从来没叫过他“爹”。我的脸一下子燥热起来，对他好还不行吗？
我是远嫁的女人，儿子刚过完百天，婆婆肺癌晚期去世，欠下3万多的外债，大姑姐已经结婚生子，剩下爷孙，老公和我四人相依为命。担心公公孤单，我们搬了过去，一起生活了两年半。
老爷子的被褥和衣服，我负责拆洗。搬到新房后，老公头几年在外干活，公公爱吃面条汤，我天天做了去送。老公每月工资都交由公公保管，以还外债。我照看孩子，边学钩花，挣个咸盐钱。后来借钱建了草莓大棚，公公全力以赴帮衬，我不时叫他过来吃饭，或送些饭菜饭过去，每天吃过晚饭，他喝了酒，我护送他回去，那时我也爹长爹短地叫着。
由于老爷子嗜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患了脑血栓，出院后我让他直接住了进来。刚开始吞咽困难，不会走路，那几年我在自己村里干羊毛衫合缝，每隔1个多小时，就回去照顾老爷子小便，或搀扶他锻炼。前几年老爷子经常尿裤子，或闹肚子，刚换上的被套，床单，衣服等被染脏了，每每洗一大盆，有时我也会忍不住独自落泪，也会崩溃，我曾气愤地对老公说，您姐弟俩就会抓我的熊！而每每大姑姐回来时，我会把老爷子换下的衣服掩藏起来，或提前洗了，如果她拿回去洗，我会感到羞愧。直到现在，老爷子冬天的厚衣服，我都是穿着水鞋在大盆里使劲踩着洗。
老爷子安的假牙，只能吃软和的饭，或必须有稀的，每每为他量身定做。这次羊了，我更是精心照顾，顿顿做新鲜的，看着他吃，或亲自喂他。
老爷子的头发我是理、洗、洗脚一条龙。他血糖高，左脚脚指往往粘在一起，有一年因密不透气而溃烂，每每给他洗完脚，水都成了白色的。
昨天晚饭后老公有些醉意，逗老爷子，小邱早上问你好，你咋不给她压岁钱？
老爷爷慢慢把手伸到口袋里一阵摸索，好一会掏出两百元，丢到炕上，说，小邱，都给你。
我拾起钱，又塞回老爷子上衣的内侧口袋里，你自己留着，有钱咱说话也气势，谁也别给啊！
老爷子说，我要它有啥用，也不能花。我有十万张的话，也都给你。
我的心底升出有一股暖流，老爷子收的红包每次都会交给我保管。
老公笑着又逗他，是不是你告诉你孙子，小邱不问你叫“爹”吗？
老爷子怔了一下，脸上闪到一丝尴尬，问老公，谁告诉你的？再说我说的有错吗？俺孙子问我，那俺妈咋招呼你的，我说她招呼我就说“吃饭喽”。
老公听了哈哈之笑。
我有些不服气，看向老爷子，对你好不就行了吗？非得叫个“爹”啊？
老爷子说，不叫就不叫，我也没说啥。
咱家谁为你遭了罪？没有点数吗？得了金马驹，还想她娘！我越想越有些来气。
老爷子说，那不是一回事，这是礼道问题。
我突然想起大姑姐对自己公婆也是“爹，妈”地叫着，听老公说姐的公公去世时，她眼都哭肿了。我又回想起姥在世时，公公也“亲妈”叫的口溜，当姥去世时，我亲眼看见他和姨夫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禁服了软，对，你说的有道理！是礼道问题。
老公朝我嗔怪道，以后叫“爹”啊，不叫不行。
我即兴来了现场演示，爹，往后坐坐，靠着被褥。
到了第二天，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件事，“爹”字却总还是叫不出口。
做儿媳妇的女同胞们，你们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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