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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君彭村话彭祖

宜君彭村话彭祖

作者: 赵建铜 | 来源:发表于2017-07-31 10:56 被阅读446次
    宜君彭村话彭祖

    一      北山探幽

            丙申甫夏,某日晨,手机把我唤醒,很懊恼。夜里修改小说到很晚,觉得还没睡着,就被聒噪醒。不接,翻个身继续睡,可音乐铃声“我从山中来”很执着地响个不停。我只得屈服,接了。那头一说话,我就乐了,是老朋友吕守约打来的。他是山水画画家,我们很说得来,感情甚笃。他长我几岁,我喊他“老吕”。他说:“甭睡了,起来,去宜君。”我知道他又要去写生。平常他去写生,只要经过北市区,一定得拉我同行,不管我忙不忙,都得跟他去,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或者好几天。游山玩水,我之所好。老朋友相邀,我从不拒绝。于是,赶紧起床,涮洗刚完毕,电话就又来了,说已经在楼下等着啦。急急忙忙下楼,到了车跟前,就见小薛坐在驾驶员位上,正咧嘴冲我笑。小薛名永刚,黄陵七里镇人,四十六、七岁,性格开朗,开过煤窑,现居住铜川新区。他是书画收藏爱好者,有是铜川市新区尚品文化公司老板。我是跟着画家认识的企业家,而且也算很熟悉。见面就开玩笑,说:“你不好好开公司,弘扬文化,跟着画家胡跑啥?”他笑着说:“下苦的,给你们当司机么。”我乐了,揶揄道:“呵呵!无利不起早,商人之道,哪有白下苦的,瓜了?”朋友相逢,这就是所谓的“寒暄”了。

            坐上车,我就说,得先去吃早餐。老吕说,不用,有热包子、矿泉水,还有午餐——牛肉、咸菜、火烧馍。我知道他每次进山都要备些好吃喝,生怕饿着。车很快出城,一路向北。我们顾不上欣赏窗外紫莹莹的桐花和山坡上的野花,就拉起了去彭村之行的目的。老吕说,这次他要创造几幅有关彭村的作品。我就问小薛:“你知道彭祖这个人吗?”小薛摇摇头,说:“不很清楚,只是听说他活了800岁,不是传说,就是神话,我看不会是真的。”他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老吕,问,“吕哥,你知道吗?”老吕稳重,不吭声,听小薛问他,笑了笑,沉思半晌,神神秘秘地说道:“也不能说不可能。没有大树,哪有树影?既然有影子,就肯定有来历,只是有些事情距离我们太过遥远,甚至超出我们想象,我们不知道而已,因此,不能姑妄言之。”我说:“世界未解之谜很多,但彭祖高寿应该是真的,关于他的书籍看过不少,虽各有分歧,而对于他长寿似乎没有异议。”

              我觉得老吕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所知道的历史说起来是“上下五千年”,其中大多来自于出土的甲骨文,司马迁的《史记》以及考古的仰韶文化以及那些先民村落遗址,无非是些诸如:山顶洞、半坡、河姆渡等遗址,再是石器、骨器、陶器、青铜器,再往前就难以清楚了。人们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也不过是各种猜测而已。闲暇时我翻阅过有关彭祖的书籍,自古以来说法不一,却都是肯定有彭祖这么个老寿星存在过。譬如《尚书》《庄子》《荀子》《史记》《抱朴子》《淮南子》等,都有涉及彭祖的记述。而疑问者更多,大都是以自身耳闻目睹之世界观所以问的,可以想象,古人对于彭祖之事也是很关心的。记得在什么书上看到过,说彭祖是火神祝融之孙,幼年时应该居住在“郑”,华山一带。但种种说法以及疑问,多如牛毛。从战国时期的诗人、政治家屈原《天问》说,“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到“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再到“帝降夷羿,革孽夏民”,再到“彭铿斟雉,帝何飨?”都是一个个难以揭开谜团,但确确实实提到了彭祖。但是,屈原也提出来“受寿永多,夫何久长”的疑问,这说明彭祖其人的确存在过,而且活了个大年龄;但活了800岁,常人年龄也活不过百岁,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想到这儿,我说:“现在不是讲养生之道,市上还举办了‘药王养生节’?而且,古人就有对彭祖进行过养生研究的。”《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说“……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

    这里的祖、寿、考,当为后世对三世人的称谓,可见彭祖后人长寿者很多。葛洪在《抱朴子》中说道:“人中之彭祖,犹木中之有松柏。”这种说法是否有道理?真是迷雾一团。不过现代科学遗传学说,确有基因决定人的生命长短一说,跟葛洪说法是否一致不得而知也。话说回来,古人养生学说却是实实在在的,而注重养生者长寿也是不争的事实。譬如孙思邈,他活了141岁,近代人有李庆远(1677-1933),寿享256年,是清末民初的中医药学者,也是世界上著名的长寿老人。这在常人看来是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的。孙思邈是医生,李庆远也是郎中,他们有一样的职业,都对养生有研究、认识。他们都有强调养气、养神之说,都要求“清心寡欲”。老子也说:“毋劳汝形,毋摇汝精,毋使汝思虑萦萦(缠绕)。寡思路以养神,寡嗜欲以养精,寡言语以养气。”单这一点来说,真正要做到就很难。且不说工业化发展,大气污染,信息发达,竞争纷繁,可谓红尘滚滚,人们为生活匆匆奔波,日夜操劳生计等问题,哪里可以真正安妥心灵,清心寡欲?真正的“静”不是刻意能做到的,而是具有修为、涵养、豁达的统一不可。

    小薛说:“古人是慢生活,现代人则是‘只嫌慢’,恨不得一天当十天用,咋得能安静下来?”我却不认为这样,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困扰和各种客观因素,而人心可大可小,欲望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膨胀。远古时代,洪荒一片,人类就会面对大自然的肆虐,如地震山崩,驱逐野兽,吃喝问题,取暖问题,部落战争问题等,哪一件都是直接关乎生命的。当然,那个时候人的幸福指数是那个时候的生产力所决定,即就是幻想也是有局限的,但那个所谓的局限,也会有诸多“桎梏”和难以解决的困惑,不可能想到哪是哪。于是我说:“无论今人古人,都有难以满足的欲望,就像你看别人的打得猎物多,别人庄稼比你的长势好,你的人钱没别人的多,你的房子没别人的大,车永远比你的好一样。”

    说着彭祖,我们的车就要到金锁关了。小薛问老吕:“走高速还是走老路?”不用问,老吕就会说走老路。因为他的写生,一部分是要领悟大山的气息,而不是指定的目的地;另一部分可以说是地理人文;其次才是具象的东西了。我替老吕回答:“走宜君梁。”于是,车朝右山口行去,便算进了漫长一条的幽谷。行进不远,就看见左侧路边有一尊骑马将军塑像,是杨六郎的出征形象。传说在北宋年间,杨六郎镇守金锁关,而且此地却有不少与杨家将有关的地名与故事传说。像仓房坪、格列庙、走马梁、六郎洞等,况且斯地颇为险要,清白色砂石崖壁上有古人所镌刻“雄关天堑”四个大字。清同官知县袁文观的《同官八景·三山春雪》这样说道:“三山天作堑,两峡石为关。断岸云千尺,危桥水一湾。”在人烟稀少的古代,这里荆棘榛榛,虎狼出没,甚是荒凉,而今日已被政府视为旅游胜地打造。当然,车倏忽而过,去往山谷更深处。

    二      梁上清风

            当车顺着盘山公路驶出幽谷,跃上宜君梁,我们的视野豁然开阔。只见已是红日高照,群山烟岚蒸腾,所有的沟壑山岭皆沐浴金灿灿的光照里,看去无比清晰而感觉舒畅。宜君这块土地很神奇,几乎全是山区,而且林木茂盛,在黄土高原上属于屈指可数的绿洲,有人把它比喻为镶嵌在黄土地上的翡翠。这里不光风景旖旎,还有很多令人费解的名胜古迹和很神秘的地名与传说,像棋盘、大石板、尧生、雷塬、皇后村、庙山(古称女华山)、哭泉、木瓜城、云梦山、彭村等,每一个地名都有说法,似乎皆有据可查。当然,最为神奇的当属云梦和彭村了,不但有说法,还有遗址:洞窟、陵墓、碑谒甚至铭文。不说云梦山鬼谷子开办最早的军事院校,也不说女华山为谁所封,也不说孟姜女由北国回来,在这里哭号而致使平地出泉,单就寿星老彭祖就说的有条有理,且实物证据颇足。古人有诗云:

    七七鸾弦续未休,韶光八百去如流。

    当时若解神仙术,更许春龄亿万秋。

    煞有介事,不是偶然心血来潮之作。有几多春便有几多秋,因为所以循环无穷,何止亿万秋乎!

    汽车行驶在蜿蜒而平坦山路上,窗外景色随着车的移动而变化,但我的深思却在彭祖那个年代里搜寻着,那仰韶幽光徐徐展开:森林、河流、湖泊、湿地、奴隶、平民、贵族、士兵……人们生活并不浪漫,依然处于麻布裹身、饮食粗糙的生活之中。那是什么纪年?是距今四千多年前三皇五帝的帝尧时代。大地水流纵横,四野淼淼,《史记·夏本纪》说:“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扰。”而尧被拥帝,则是他很有德行,不但做事公平、主持公道,还十分勇敢。在历次部落争斗中,他机智勇敢,率领部族击败了野蛮势力,救了很多人。后来突然天气酷热,有天出十日之说,是尧派神箭手后羿射下九日,杀死猛兽,天下才趋于太平。这是传说,具体原因如何,目前上没有合理的解释。太平日子没多长时间,又是大水泛滥,荒草丛生,瘟疫四起,人类生存再一次受到大自然严重威胁。尧就得四处察看,组织抵御,包括设祭坛、请巫师祈求等,最主要的还是组织人力疏导水流。由于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他们居住的茅草棚难挡风雨,尧吃不好睡不好,又累又操心,积劳成疾,身染沉疴,就倒下了。他倒下的地方,大约是现在徐州一带。当时正是溽暑时节,湿潮加高温,尧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就在他连续几日不吃不喝,神志迷糊,奄奄一息之际,他的伙伴们着急了。到处祈求巫师和仙药,以期解救他们爱戴的领袖人物。一位名篯( jiān)的人,是从流沙以西来的人,他一到这里就听说有个叫尧的人,很有德行,率领人们治水、驱瘟疫,就很敬佩。他听说尧病危消息,主动寻到尧的住地,要给他医治。他用陶釜熬制了一种汤,亲自用骨制的勺子给尧一勺一勺喂下,效果不错。他很负责任地守在尧的身边,拿树叶扇凉驱蚊虫,就连尧身边的仆人都为之感动。一连三天过去,尧的身体状况便有了起色,不到七天,就觉得身体康复了。尧就问他,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你给我喝得什么汤,如此味美?那个叫篯的人告诉他说,我从西域流沙来,我叫篯,我给你喝的汤是雉羹。他还说,雉羹使用野鸡肉和小米熬制的汤,还加了碎羊肉。尧看给他治病的人气色很好,五官也似乎异于他人,估摸有二三十岁,穿一身麻布衣裳,四肢粗壮,中等个,肤色白皙,额头很大,头发乌黑,耳朵长,人中也长,眉毛漆黑,眼睛深邃,说话底气很重,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尧便很是喜欢他了,其他人当然也随主人尊敬他,视他为上宾。后来,尧问他年龄,他说一百来岁,众人都迟疑,却看他并没有撒谎的样子,但还是疑云不散。此后,篯便跟随尧的左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把尧的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除了雉羹,据说还给他制作“羊方藏鱼”、“鹿角鸡”、“羊肉羹”等,这些食物都是滋阴补阳,延年益寿的。据说现在羊方藏鱼这道美食还依然在徐州一带流传。又过了几年,尧见他气色肤色依然如故,而且精神似乎越来越好,就把当时的一个大部落赐予了他。因为这个不落位于湖泊河流纵横之地,常发洪水,而且每当发洪水时,这里的人们就会抱着岗鼓用手拍,发出“嘭嘭嘭”的声音。篯跟随尧巡视时常看到这一景象,听尧把这里叫“嘭”地。所以,篯自然就成了嘭地的首领,也叫大彭国(指徐州)、彭国。后来人们称呼“篯”为“彭篯”了,也就是说彭国后来还有继承者,彭篯则是第一任国君。那么篯说他从西域流沙而来,是怎么回事?

    小薛打断思绪,他说:“彭祖封地是徐州,陵墓咋会在宜君,何况远古时候路很少,咋得到这儿来?”是啊,徐州距离此地远隔千山万水,咋得到这里来?老吕也说话了,他说:“传说么,有真有假,或许有其他方面原因也未尝不可;譬如疑冢啦,衣冠冢啦,或者彭祖在这里修炼啦,种种可能都有,四五千年啦,谁能知道那么清楚。”我看着车窗外不停向后移动的花草、树木、田亩、山峦,想起“四月人间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句,似有所悟。气温决定桃花开的先后,那么人生命的长短由什么决定或有关系呢。车进了隧道,顿时没有了春山蓝天白云,少时又冲出隧道,霎时恢复了原来光线。我想到了“时空隧道”这个词汇,从彭祖那个时代到当下,也应当是倏忽之间的事吧,虽然往事越千年,但对于宇宙来说,或许可以忽略而不足以计算的。但在人间,尤其是一个人的历史中,百年就觉得很漫长了。

    远古时西北方有个部落叫“鬼(wei)方氏”,属于少数民族。其活动载于《易经》、《山海经》、《史记·殷本纪》和出土的《小盂鼎》及商周甲骨卜辞中。在漠南地区(西北沙漠南缘),多次发生讨伐鬼方的大规模战争,甲骨卜辞中有“鬼方易”的记载,就是鬼方氏部族向远方迁徙走了。相传彭祖母亲是女嬇氏,她是鬼方氏之妹,长得如花似玉,倾城倾国。有两个说法,其中有一场战争后,鬼方氏部族大败,首领为了平息杀戮,将其妹女嬇氏嫁与炎黄部族一个首领陆终。再一个就是在一次战斗中女嬇氏被掳来中原,不管怎么样,她嫁给了陆终,自然就成了陆终氏。不久陆终氏怀孕,怀孕不久陆终就死了。这事当然会给陆终其他亲人留下口实,朝她出气、泄私愤,如“丧门星”、“克夫”等等不吉利物都贯于她。不光如此,她怀胎十月,却没分娩,有过两个月依然不分娩,就更被人们视为“不祥之物”了。有书《大戴礼》说,女嬇氏“孕而不粥(指生孩子喝粥)”三年。后难产,女嬇氏终于自己剖开右肋取出三子,又剖开左肋取出三子,这大概是女嬇氏从鬼方氏学的剖腹产技术吧。篯排行老三,故有“三篯子”或“三尖子”一说。意思是排行老三的儿子天生秉性奇异,简称其天生秉异也。不久以后,鬼方氏跟西北方数个部落联合起来,成了犬戎氏。他们依仗着人多势众再一次进犯中原,而且长驱直入,烧杀抢掠,直指京城西亳(在今河南偃师境内)。而居住在华山一带的陆终一家,是他们要报复的对象。当犬戎氏到了华山时,人们跑的跑,死的死,年幼的篯自然无人照料,成了犬戎俘虏。但不管怎么说,篯是女嬇氏亲生,跟犬戎氏有外甥跟舅父的关系,就不会置篯于死地的。所以他就被放养在牧人家里,在别人的怜悯和施舍下度日。由于常年在野外生活,四处游荡,食腥膻,吃羊奶,倒是养的身强体壮。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在昆仑山修炼的青精先生。据说青精先生此时已有千岁,但看去跟五六十年龄人差不多,气色饱满,步履有力。篯悟性很高,青精先生就收他为徒,教给他了养生之道,包括饮食、养气、药理、育婴(道教推崇的一种以人体为丹炉,培养真气的方式方法)等。他知道人能战胜很多东西,但很难战胜自己,那就是欲壑难填。这个魔鬼就是欲望,伴随人的心灵而生,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它时时刻刻不离开半步,使人为之拼搏、奋斗、厮杀、搏击。这也成了他的课题——远离尘嚣,安妥心灵,忘我无欲,以求达到一个“静”字。静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至今也是养生者绕不开的课题。所有消耗在静中渐渐慢下来,唯有时光反而相对在加速,一百年光阴犹如一场梦,伴随流云远逝。他发现熟人几乎没有了,包括孩提时的伙伴也都消失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就离开犬戎氏族部落,朝东而来。似童话又似神话,似传说又似歌谣,飘荡着的幽灵移过山头,移过大漠,移过森林,移过平原,移过大河,移过洪荒的世界,所有的生灵似乎都见过他……

    三    宜君仙境

    汽车沿着山梁行驶,穿过宜君县城,又走了10公里左右,朝左拐下山,过了西包高速公路不远,便是彭村。彭村原是个小山村,四面被大山包围,因坐落三岔口,何时形成集市,故而又曰“彭镇”。我们泊车村口,步行前往正西一里左右的山沟里。以前我来过这里,大约有十六七年左右,没有现在这么现代。那时这里没有水泥(柏油)路,也没有楼房,而是一条不算宽的乡村土路,村舍很古旧,房屋大都是夹板土墙或土坯墙,家家户户几乎院落敞开。场院里麦垛跟有很多鸡子觅食或追逐,有当地土狗躺在农舍门前,觉得有人来,会吠几声,随之村里其他地方也会响起犬的吠声,此起彼落一阵就安静了。路旁树下拴着的有牛有羊,不时发出几声哞咩叫声,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一会才落。偶尔会有一辆小拖拉机驶来,“突突突”地声音很响,柴油机冒着蓝烟就过去了。车箱里大都会乘坐者一个或几个农民,一个个手牢牢地抓住钢管或者能把手的地方,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而现在鸡鸭牛羊这些几乎看不到了,也听不到牛那纯净而又悠长的声音了,所能看到、看到的就是正在施工的工地和机械的轰鸣,至于在干什么,无暇顾及。现在看来,是在为搞旅游开发而修路人工制造景致。这个见得多了,真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规划思路,原本原始的风貌非要改造成“理想的旅游名胜区”。何为理想?不得而知。其他地方搞乡村旅游,大动土方,开山修造栈道,炸石竖起岫岩,甚至瓷砖也会给唐宋元明清的建筑上贴,不伦不类,很是奇葩。我想,郊游如果没了原始生态,还叫什么郊游?举目一片花花绿绿,甚至霓虹灯闪烁,流行歌曲萦耳,怎么能够幽思怀古?但愿彭村没有那样搞!我认为,古迹就是古迹,不能随意进行改造,就像文物保护一样,修旧像旧不翻新,尤其不能别出心裁。

    彭村位于沟谷口,一条小河顺沟流出,与大的川道交汇。一条水泥路穿村而过。风景很美,十分安静。我们边走边看,溯流而上。老吕拿着速写本,看的很仔细,包括路边的石头,对岸山坡的槐树林,草丛里的蒲公英,刚发嫩芽的葛条,还没吐苞的藤条等等,好像要在那些东西上寻找灵感,构思图画意境。小薛则好像依然沉浸在彭祖的神秘里,一声不响地蹀躞随后,不时还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扔向远处。过了村子不到一里,就看到河道里有鹭鸶似的白鸟在漫步,长腿长颈,姿态优雅,很是悠闲。再看不远处,还有几只。在《铜川日报》上我曾经看到过一张黑鹳照片,拍摄的就是这里。这里有鸟类是应该的,因为由西而来的彭村河,河水不算大也不算小,清清凌凌,而且流速很慢,按说湿地部分占比例很大,草木茂盛,鱼虾小虫很多,有了食物,何愁没有鸟类。尤其是退耕还林政策落实后,收缴枪支(猎枪),不允许任何人狩猎,植被是越来越好,动植物自然慢慢地复苏着。

    生态逐渐恢复,据说这里绝迹很多年的狐狸、野猪、黑鹳、鹭鸟等陆续呈现,情况很是乐观。很久没来,觉得找不到彭祖洞,正疑惑间,迎面走来一村妇,便上前打问。村妇擓一荆条篮子,从沟里拾菜回来,看时只见满满的全是蒲公英和苦苣。我还没开口,她便热情地问:“你们是不是看彭祖洞的?”我就接了话,问她道:“彭祖洞在哪?”她指了指沟里,说:“不远,往里三四里就是,在台地上才能看见,有路的。”她指着对岸树林说:“彭祖陵在那边,先前还有石碑,现在不见了。”我便问:“这里可挖出过古时候的陶器?”她说:“我挖出过,就是我村人锄地时发现的,灰的,县里来人说叫啥……看看这记性,我也记不住了,说是古人烧水煮饭的锅,我忘了叫啥,反正名字怪怪的。”我说:“是不是叫‘鬲’?那是很有年代的东西哩。”村妇说完就走了。我觉得肚子实在空了,就问老吕要吃的。他从背包里取出火烧馍还有一包牛肉,还有大蒜,我便拿馍夹了牛肉,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老吕站在那里对着对岸树林画画,小薛站一边看,两人不时地说着什么。我吃得滋润,一边咀嚼牛肉,一边欣赏河川风景。河对岸是一层层的槐树林,想,再过些时来,定是槐花纷繁,清香飘逸,漫延整个山沟。再往上看,陡立处松柏森森,一派苍翠。四野一片清净,除了偶尔几声山鸡在山坡草丛里的叫声,山谷里只听得河水潺潺和清脆的鸟鸣,再就是风动树摇,野花摇曳了。小块农田里,土豆苗才出土,叶子在和煦的太阳底下闪烁。空气里弥漫着细丝丝的松香,令人心情舒畅,一种久违了的田园情感油然而生。不远处,一个小的沟岔口,一个不到两米长的小石桥,架于一股溪流上,铺桥的是一块整石。石桥不远处是一米多高的一个小瀑布,水很小,倒也成练,天然成趣,能使人联想到盆景。无怪有人说山野是安妥灵魂的地方,我看不错,在大自然里,有谁会刻意地雕凿什么?刻意地去夺天工?无怪历代高士衷情山里,就连陶渊明也长吟“归去来兮”呢。也或许是人各有异,有的人就特别喜欢繁华闹市、热衷于灯红酒绿,有的人偏偏喜欢远离人群,寄情山水。我是不是性格孤僻,自己不能定论,但我是很喜欢跟有共同语言朋友来往的,这是不可否认的。我吃饱喝足,喊来他俩走。继续前行,路上有几只可能刚出窝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就是不飞,我上前去捉,就听见嘁嘁喳喳的叫声,原来它们父母就在附近,很有趣。绕开它们,依然前行,很快就到了村妇说的那个台地上。

    不到三亩大的地里,种着土豆,长势很不错,和地挨着的是千仞绝壁,顶端是松林。灰褐色的岩壁,十分雄伟、险峻。一上到地里,我就朝石崖上看,果然在四五层楼高的崖壁上,一长方形洞口赫然在目。离得较远,但可以看得洞口不小,有平常木门那么大,而且中规中矩、棱角分明,十分平整,显然那是人为的。再仔细打量,石洞里很大,也是很有规矩的,不由得喟叹:这真是奇迹!这么高的地方,这么陡峭的崖壁,谁能在那上边刻凿?何时何人凿刻的?那人又是如何上得去的?种种疑问,令我困惑不解。关于彭祖这位神仙般的人,书籍记录不多,有的也是猜测而已。

    一只蜥蜴伏在巨石上,一动不动,细细观察,它似乎连呼吸都没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世界真奇妙,令人费解的事物太多太复杂,谁都不能以个人的理解对事物轻易下定论。就连彭祖的秘密我们又能知道、了解多少呢?现在有很多东西,在远古时就被人掌握,譬如健康与卫生,养生与保健。彭祖建都于获水南岸。时沧海横流,自然条件复杂,他要保证大彭百姓的吃穿,还得尽量解决百姓健康问题,估计在这个方面大彭国做得比较好。洪水遍地,水质污染,人们饮水随意,引发多种疾病。他便边学习皋陶,烧造陶筒,用于箍井。百姓患疾病减少,对他的方法称赞不已,大家又把这井称为彭祖井。这眼古井至今已成为徐州胜迹之一。为了安全起见,他带领国人挖沟筑墙,防止了野兽的侵扰,就形成了彭城的雏形。用他自己掌握的保健技能,教育族人健身法,并普及开来,对人们健康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久而久之,那些方法逐渐演变成完整的导引术。就是把胸中郁淤凝滞之湿气排出,使身体温和舒畅;引是活动筋骨,运动躯体,让关节柔软。由于生产技术原始,食物极其匮乏,人们得不到基本温饱保证,饿死人是常事。他又教服气术,即:人们面对阳光吸气,咽气,吐故纳新,从阳光和空气中攫取能量。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辟谷术。打坐,多日不食,不仅不死,还能驱除身体毒素,而且精神焕发。据说有人辟谷,一次长达数十天。看来,古人是把辟谷作为防止断炊的一种技能。他反对认为男女交接合乎自然规律,属于阴阳结合,但还认为淫欲无度,会缺失身体抵抗力,而且会短命。大彭国在彭祖的治理下,逐渐形成规模,慢慢地强大起来。人们的寿命普遍长了,生产活力得到体现,到了商代,大彭国竟成了五霸之一。

    葛洪《神仙传》记,彭祖活了八百岁。商王得知彭祖有高深的道术,有意结交他,封彭祖做大夫。他称病,闲居在家,不参政。商王封彭祖,为求教长生之道。彭祖却不当回事,大而化之。有采女,只涵养性情,二百七十岁,看去像五、六十岁。商王请她进宫中,住豪华居所。要采女代他向彭祖讨教长寿之道。采女应之。商王命制作豪华车乘,问道彭祖。采女善言,说明来意,诚教延寿之法。彭祖说:“欲升天成仙,当服金丹,此一。道深,非王所为。次,养精,服药,长生。必知交接之道,调和阴阳。他还向采女说,青精道者,并非仙人也。仙者上天入,潜游江海,变化无穷,异于俗流,然无天伦之乐。学道,能抵抗邪气侵袭,不为世俗所累。精通道术,可以长生不死。商王按采女带回来方法去做,很有灵验。但他心胸狭隘,极端自私,彭祖之术他想个人垄断。颁布:谁传播彭祖养生之道,杀勿论。彭祖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就悄无声息出走。商王也活了三百岁,力大如牛,像五十岁的人一样,因痴迷女色,多行不义,无德无善而死。但是,彭祖究竟活了多大?看明朝大学者杨慎《升庵诗话》所说:“《宰我问五帝德篇》云:‘尧举舜、彭祖而任之。’《论语》注:‘老彭,商贤大夫。’世传彭祖八百岁,此亦一证也。王逸《楚辞注》:‘彭祖好滋味,善斟雉羹,以事帝尧。’《庄子注》:‘彭祖八百,犹悔不寿,恨杖晚而唾远。’又曰:‘彭祖饵云母,御女凡数十。晚娶郑氏妖淫,非寿终也。’东坡诗:‘空飧云母连山尽,不见蟠桃结子时。’”

    但是面对高崖石壁那个石洞,又能作何解释?彭祖难道会飞檐走壁不成?在土豆地里,有三块巨石,每块都有几百吨重,和石崖一样都是坚硬的砂石。再看高处,也分不清从哪里坠下的。我揣测可能是哪次的大地震,山崩地裂而致吧,这些石头似乎没有碎裂的痕迹,断面无从分辨。

    想到远古洪荒,想到农耕初期,想到原始公社,那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啊!老吕在专心致志作画,小薛静静在一边看。我想象不出仙人彭祖的行为举止和他的仙风道骨,但民间流传的剪纸、泥塑、传说,还是能给予一些朦胧的感觉。脑海里水草茂盛的土路上,周围荆棘丛丛,野花盛开,彭祖慢慢地走来又慢慢地走去,似乎悄无声息。实在无法揣摩当时人们的思想,他们都是怎么想的?生产方式和社会阶层的分类是啥样?可惜我不是考古学家。但那时的礼教已经存在,鼓乐已经盛行,社稷的祭祀等相对完善,是否对这个神仙有所影响呢?看过一本书,有黄帝问道崆峒的故事,想必彭祖也曾前往过那里?崆峒山距离此地也不过五六百里地。想那时候山川河流、湖泊沼泽纵横,森林更是广布,这位智者会想方设法也去问道的。

    思绪忽而东忽而西,任意徜徉,再想远古时候,没有大路,没有桥梁,甚至舟船有没有都是两可,人们会不会走那么远的路?不过话说回来,唐僧取经,路途更为遥远,不照样到达灵山,取回真经么?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凭空猜想绝对不行。那么养生之道,的确是有着悠久历史,会不会就从炎黄时代就有了?譬如轩辕、岐伯、神农、雷公、扁鹊,都有遗留养生论述,而近两千呢以内的更多,不胜枚举。

    我认为关于彭祖的墓葬地,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就是“计有江苏徐州(古称彭城)、浙江临安八百里、四川彭山、陕西宜君彭镇彭村、河南鄢陵、山东临清等处。据史学家考证,浙江临安彭祖墓、四川彭山彭祖墓、陕西宜君彭祖墓,均属商武丁灭大彭后彭祖后裔南迁、西迁时所留。”再我还认为,这些地方的彭祖陵墓都是真的,都是彭氏的远古祖先,所以,宜君彭祖墓不可能是疑塚或衣冠冢。只不过是哪一世彭祖而已,至少也在四千年了。

    仙踪入幽境,宜君有仙踪;宜君宜君驻,明月照苍松。有鬼谷子论述的云梦山,有陈抟下棋的棋盘镇,有姜女传说,有历代碑刻,有历代道教佛家的摩崖造像和寺庙古刹遗址……绝佳的养生之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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