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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阅读手记 (8) - 今世无望,有待来生

哲学-阅读手记 (8) - 今世无望,有待来生

作者: 佐撰 | 来源:发表于2020-08-12 04:03 被阅读0次

    在亚里士多德之后和中世纪被神学一统江湖前,古希腊的哲学已经把最基本的哲学问题都研究了一个遍,进入了一个阶段性的小结期。

    那几个世纪正是罗马征服环地中海文明的时代,古希腊早已先被马其顿征服,后被罗马征服。但武力和政治管理的失败,并不代表整体文明的失败,相反,罗马贵族仰慕希腊文化,积极学习希腊语和希腊文艺、哲学、科学、技术,连自己的神祗都被改造成希腊神了。反倒是希腊人很少学习拉丁语和罗马文化。

    这很像华夏虽然多次被蛮族征服,但华夏文明却顽固地给蛮族洗脑一样,古希腊文明也顽固地给她的征服者们洗脑,古希腊文明并没有因武力征服而彻底泯灭。

    在公元纪年前后的几个世纪里,罗马从共和走到帝国,几经治世与乱世,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灵魂不朽说令世人惊恐绝望。想想看,时不时的战祸纷争、瘟疫也来添乱、没完没了的劳作苦力、吃不饱穿不暖房子东倒西歪、没电视没WIFI,本想着熬过这一辈子一死百了,结果你告诉我死后灵魂不散,还要重新轮回到这个世界继续受苦?!死我都解脱不了,这简直太简直了!

    要知道,哲学既是超现实的,又是现实的。一方面,伟大的哲学家深邃的思想,总是会影响人类未来的走向;另一方面,所有的哲学理论,又都是源自哲学家们对当世最要紧的问题的思考。对于今生来世问题,这期间各学派纷纷尝试给出安抚人心的答案。

    伊壁鸠鲁派

    伊壁鸠鲁派从根本上摧毁来世的可能,他认为:

    首先,灵魂也是一种物质,由最圆润精巧的原子构成(对,他打了德谟克利特的小抄)。人的肉体死去后,灵魂也会随之散成原子颗粒,失去力量。

    其次,神祗是存在的,但神祗既没有创造人类生存的这个世界,也不关心这个世界的是是非非(这段抄的是亚里士多德)。神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安宁、那样的神圣、那样的幸福,他干嘛吃饱撑的来管人类的破烂闲事对不对?

    所以,大家别瞎操心了,来生不存在的,正经地寻求此生的快乐吧。

    斯多葛派

    斯多葛派认为灵魂是神圣之火的火花,位于心脏,控制知觉、判断、推理、情愿、意志。它有逻辑思考能力,当它的思考合于自然法则时,便获得了自由。至于它朽还是不朽,学派内部有一些分歧。有一派认为灵魂不朽,直到世界末日,另一派认为只有智慧而美德的灵魂才能不朽,凡胎俗子的灵魂随肉体一起死去。

    好在整个宇宙是一个美好的、有序的、善的、完美的整体,万物之父的神是完美、善良、神圣的存在者,他并非一个有人格的创世者,他存在于宇宙的整体中。万事万物都命中注定,人的自由意志只体现在你是否有足够的心智或灵魂去做出合乎道德法则的选择。

    所以,别担心,只要你今生有脑子有德行,来世便不足惧哉。

    怀疑派

    怀疑派创始人皮浪(BC360-275)曾随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印度,是少数真正离开了环地中海地区而深入东方文化的哲人。大概是见多识广,看到了人性的多样,他主张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使人选择这种行为而非那种行为,换句话说,人只是入乡随俗。

    他的弟子蒂孟(死于BC235)从逻辑学的角度确立了怀疑论,他否认存在公认的、不证自明的普遍原则,从而从根本上否认了演绎逻辑。人只能感知自然的表象,不可能真正认识到自然的本质。

    在这一派看来,宇宙并非理性的、完美的、善的,也不是神所创造,“神”这个概念本身就充满矛盾:

    • 神若有情,就可变,无法永恒;神若永恒不变,他就没有生命;
    • 神若是有形体,则易变;若无形,则无情无感;
    • 神若是善的,则说明他受制于道德,不是超能的;若是不善的,那岂不是还不如人?

    怀疑主义从根本上否决了人类的认知、否决了神、否决了是非,所以,今生来世什么的都无需考虑,顺其自然、随波逐流是最好的人生态度。

    新柏拉图主义

    和前面三个学派相比,新柏拉图主义产生较晚。它由阿摩尼阿斯-萨卡斯(AD175-242)创立,但代表人物是他的学生普罗提诺(AD204-269)。这一派立足柏拉图主义的理性而善的理念,撒了把亚里士多德、斯多葛等学派的胡椒面,端出一盘新菜。

    上帝是太一(The One),是一切存在、一切对立与差异之源,是形式和质料,是心灵与肉体,是没有原因的第一因,他超越人类语言限制,不可思考的,不可描述,无法用善、真、美、意识去定义。人能想到的一切都依赖于上帝太一。

    上帝太一不曾创造世界,世界只是从上帝太一那里“流射”出来的。就好像泉水是从泉眼里流出来、阳光是从太阳那里射出来一样。”流射“的过程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纯粹的思维和心灵;第二阶段是灵魂;第三阶段是物质。后面的阶段由前面的阶段产生,即,太一产生思维和心灵,思维和心灵产生灵魂,灵魂产生物质。离上帝太一越近,就越趋于精纯、光明,越远,则越多杂质、黑暗。

    人类的灵魂是世界灵魂的一部分,当它向上升趋向于思维心灵时,它便有望得救回归上帝太一,否则如果它沉迷于肉体,就会获罪而轮回,进入另一个肉体接受惩罚。

    普罗提诺生逢罗马帝国塞维鲁王朝及三世纪危机期之交。那是罗马帝国的至暗时刻。公元193年至235年的塞维鲁王朝,五位皇帝多被谋杀或处决,其后的五十年史称三世纪危机,这段时间,外敌入侵,内战不绝,经济崩溃,帝国从东向西一分为三。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显然今世已无望,来生也不值得期待,只求灵魂尽早脱离肉体,返回永恒的上帝那里。

    灵魂是否存在?它是一种物质还是一种精神?它是与肉体同生同灭,还是会与肉体分离?肉体死后,它是飘往另一个世界,还是会转世托生?大夏天的,这可真是让人后背冒凉气的好问题。


    不久,基督教终于杀出重围,先收服了君士坦丁大帝,进而成为西方不可动摇的正统宗教。公元529年,查士丁尼大帝下令关闭雅典境内的学园,包括存世九百余年的柏拉图学园,古希腊哲学到这里降下了帷幕。自然与人性退出哲学的C位,闪亮登场的是基督教神学。教父们开始为基督教寻求合情合理的哲学依据。若是你在基督神学中东鳞西爪地品出古希腊风味,那也是不难理解的。比如新柏拉图主义的”流射“理论模型,总算勉强解决了”如果上帝是至善的,恶从何而来“或”完美至善的上帝为什么会容许恶的存在“之类的问题:并非上帝创造了恶,也不是上帝容许恶,恶本身并不存在,只是离至善太远而已。如果你听到这样的说法,你便知道,这是从普罗提诺那里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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