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实习僧编辑部 汪财
我所就读的大学应该是很好就业的大学了。
9月一过，全国的工程局、铁路局便扎堆地在学校的体育馆举行招聘会，中铁、中建、中交、铁路局、设计院......能容纳5000人的体育馆里人头攒动，学生不少企业也不少，从早到晚的一场招聘会下来，身边总有三五个朋友定下了毕业的去向。
有时傍晚时分辅导员还会在群里吆喝：“中X某局，还差N人，去的基本都会要，还没签工作的同学搞快。”
我还记得四年前有次去校外面试，隔壁学校的竞争者在听完我的自我介绍后一脸羡慕：“你是X大的？你们学校找工作特别容易是不是？据说工程局的面试官只会问你们‘能毕业吗？原意来吗？’这两个问题？”
我有点自豪但也有些失落，因为当时的我，满心不愿去工程局，用我自己那时候常在面试中回答HR的话来说，是：“我贪恋繁华，不想把下半辈子都拴在荒凉的工地上；而且我听说女孩子去工程局，可能会很吃亏的。”
但其实在毕业后的这4年里，每每不如意时，我也常在想：“如果当时去了工程局，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去了工程局的同班同学们一样，房车不愁了？”
答案我没有，也回不到四年前再做一次选择，但我去和身边在工程局工作的女孩子们聊了聊，今天的“职人介绍所”，就给你们描一幅工地搬砖女孩的“浮世绘”吧。
01
“到工地的第一天，我想掉头就走。”
“掉头就走”是大部分去向工程局的女孩在到达自己未来办公室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四年前室友蚊子在到达工地后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项目部通常都在离市区很远的偏远地方，灰尘扑扑的工地上，一排排矮小的板房就是宿舍兼办公室了，不远处施工机器在轰鸣，隔着灰尘朝远处一瞥，未来的同事们正戴着安全帽在太阳下测量或指挥，晒得黢黑。
这不是蚊子想象中的职场，但有转身就走勇气的毕竟是少数，蚊子憋了憋眼泪还是决定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找机会再走。
工作其实不算太难，女生在工地上多半做的是资料或预算等不用出去跑工地的工作，虽然繁杂，但有一些专业知识背景的话，还是能很快上手的。在不赶项目工期的时候，优哉游哉地倒也蛮自在。
但这种自在，仅限于工作本身，在项目部，工作之外的生活很难熬。
像蚊子这样运气好些的，还能分到离城市不算太远的项目，偶尔还能找个日子溜出工地，去市区找同学玩或者逛逛商场看电影；旁边就是大学城，和几个会开车的同事在下班后偷偷开着项目部的车去附近的大学打个球、游个泳，适应了以后也还算能凑合过。
但运气不好的如我学姐，分到了贵州深山里的项目，连看书打发时光都有点奢侈。那个地方的快递，等得久就不说了，还得自己抽时间跑去集市上的快递门店自提。梅雨季或者项目忙起来时，新买的书都快发霉了，自己都还没机会去取。
项目上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吃和睡，每天见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讲差不多的话，可能是这份工作对年轻人们最大的暴捶了。聚餐喝酒是挺快乐的，但等一个人回到空落落的板房时，腾起的孤独感和茫然感，足以让本来有些爱哭的蚊子抹个10分钟的眼泪了。
蚊子说工程局确实挺能锻炼人的，那些天生爱交际、会说话的人能在这里如鱼得水步步高升，但对于内向不爱social的人来讲，在这里更多时候都是折磨。
蚊子是后者。
所以一年后，她从工程局离职，投入了互联网企业的怀抱。
02
“哪里不一样？”
蚊子最终找到了自己离开的机会，但对于更多的入坑工程局的女孩子来说，跳出来不容易。
今年是牛牛在工程局的第四年，她和工程局签的第一份合同明年到期，昨天为了写文章和她聊天时，她说她在犹豫合同到期后要不要离职。
“别啊，工程局挺好的，包吃住、工资高、奖金多、压力又不大，外面的很多小私企都很坑的，钱少事儿多压力大。”这是我的真心话。
工作的第二年，我还拿着3000的工资纠结着要不要把我的泡水手机换一换的时候，她就已经iPad、iPhone、iWatch配齐了。
现在翻过25岁这道坎，我开始忧愁三十岁后的自己出路在哪时，在工程局里各类保障齐全的她都已经在安心准备生孩子了。
“可是我觉得你们的工作才有成就感，我去年一整年都是混日子过的。而且我们项目部没有周末，想要出去散散心还得跟领导申请，我不喜欢跟领导说话，就觉得好心累啊。”牛牛回我，“而且你说坑不坑这事，到哪里其实都差不多，国企央企也一样，谁不想员工多产出？”
我不大赞同牛牛的后半句话，因为综合对比来看，工程局里需要她们耐得住寂寞的工作，确实也给了她们更轻松触及繁华的薪酬和福利，只不过工作也是围城，站在这里看墙的另一面，总要更好些。
但确实如牛牛所说，在庞大的工程局体系里，每个人就真的只像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有你当然这台大机器能够更稳固，但没你，也不会瞬间轰塌，个人的成就感相比而言真的会小许多。
而想要跳出来，也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想要不浪费自己工程局的履历，就要往业主单位跑，但业主单位难进；
想要从头开始，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舍得这里不错的待遇也没办法说服父母支持自己放弃这个“铁饭碗”。
03
“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虽说干一行恨一行，但是像工程局的女孩子们这样对自己的这份工作“恨”得丝毫不带欲扬先抑的，还真不多见。
和我聊天的六七个朋友在知道我要写职人介绍所时，都情绪激动地告诉我：“让他们（即将毕业的你们）不要来！”
我表面在群里附议：“嗯嗯，我知道哒，我懂你们特别辛苦。”转过身来，我就私聊了在工程局快10年了的胜男姐：“真的有这么夸张？可是你们不也坚持了这么久没辞职吗？”
“她们说的这种苦，有很多方面，没跳出来的，可能也是因为没了跳出来的决心和本事。”胜男姐说。
女生在工程局有多难混下去？胜男姐给了我一个比较全面的回答。
首先是极其严重的性别歧视。
在这个男人扎堆的地方，女孩子的发展空间其实很小，更多的女孩子是陪男朋友签的工程局或在工程局几年后就成了“某工”的夫人，然后跟着项目做文员。就算你的能力比某些男孩子强，但在领导看来，你始终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孩子，撮合撮合你和部门的小X才是正事，想要晋升？先熬着吧。
其次是更严重的职场性骚扰，尤其是某些海外的项目。
柔弱不敢拒绝的女生，有时会成为有些老油条“表白”的对象，反正老婆孩子不在身边，打着“喜欢”的混话就对刚毕业的小姑娘明撩暗抱，令人作呕。
这里的女强人很少很少，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某某老婆”，想要证明自己和闯一番事业的野心在荒凉的项目上很容易被磨光。一座座了不起的桥梁和宏伟的建筑下，都埋着许多女孩子的青春和野心。
就算成家立业了，在工程局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生孩子总得回家吧？孩子总要读书上学吧？可如果你没能调回总部，你就必须在几年换一个地方的项目上辗转流离。白天上班晚上陪孩子的温馨场景？不存在的，真·抱起砖头没办法顾家·放下砖头没办法养家。
“工程局真的不适合女孩子的，如果想进相关行业，一定要告诉她们优先考虑业主单位。”胜男姐叮嘱我，“很不容易的。”
04
最后
胜男姐说的“不容易”我就不再强调了，因为其实每个选择都不容易，每份工作也必定有其自己的优劣，而我始终觉得做选择最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你做出这个选择时自己的状态：主动或被动、积极或消极。
搬砖的女孩不容易，但她们也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养成更稳重的性格、扛起建筑工程的攻坚大旗、积攒下自己过更美好人生的资本。
人生嘛，都是选择和承担，希望你的每个选择，于你，都无悔不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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