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峰弟是个心志高的苦孩子。记得大学刚入学，峰弟揪住我说，我以后就叫你老大吧。就此结下兄弟情谊。峰弟心中一直有一个化不开的情结一一＂父亲＂，在172的草坡上、在教学楼的沟渠旁、在狮河的浪花边，我们共同分享彼此的岁月。

        又是父亲节，重读峰弟思念父亲的诗文，仍是不忍卒读。

        未经授权，录两篇献给天下已经远行的父亲。

一

忆家父

黎峰

        儿时，家父从教，小有名气。当时学校有一个篮球，上体育课时，我抱着篮球不放，家父命令班长来讨，有一次，班长很不情愿地说：老师他是你儿子你也不管管！家父笑着说：淘气的年龄不能动大刑！

        上学后，我抡书包追打同学，铅笔扎破了同学的头皮，那一夜没敢回家。清早，家父把我拎在路头饱打，之后亲自去向同学家长道歉。

        三年级时，一个下暴雨的黄昏，家父头顶一个洋瓷盆回到家，叹息一声，倒床就睡。娘说：你爸遭难了！

          从此，家父务农。历任队长、厨子、支宾、文化宣传队长。有能人称谓。

        初一那年，父母爆发战争。我愤而退学。家父用尽办法与酷刑，我亦不就范。后收到全班同学联名信，才返回课堂。其实，是家父找到我的班主任共同设计的。

        初中毕业前夕，家父躲债离家。被爷爷定性为二杆子、二流子。

          高三摸底考试期间，我找班主任老师请假回家收稻子，老师大惊：这种时候还…?你是尖子生，家里不是有父母吗？当时想到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我哭得伤心透顶，也恨父亲的不负责任。

          高考失利，我收到来自福建的一封信，是父亲。母亲咬牙卖掉耕牛，支持我去把父亲找到拖回来！十八岁成人仪式以一次远足来完成。我并没有找到父亲。

          又三年，父亲突然回家了。建好新房后，父亲领着母亲加入浩荡的打工潮……

          毕业季，父母一身疲惫两手空空回家。我在郑州街头流浪似的找工作。是年冬，父亲再次离家出走。

          95年，父亲回家了。我和未婚妻恳求他留在家里。年底，我们在老家结婚办事。

        父亲来郑州一次，是来看刚出生的孙子。回去的路上，他又不辞而别，一头扎进世道人海。

          再见到父亲，是九年后。我在遥远的浙江丽水，捧回了他的骨灰！

          父亲一生，操劳奔波，他本善良，可惜命运多舛！他的闪光点可以支撑他活到100岁，然而，他太累了，选择了提前告别。

          透过父亲，我看到的是一个底层奋斗者的艰辛不易、无奈逞强。一个人要怎样拼死抗争，才能不负来过？可是，当败局已定，你是否还有勇气分享艰难，是否还能在节节败退的生活里保持应有的体面和尊严？真不敢说。

        我在父亲节怀念父亲，父亲在故乡的山岗上眺望我。

          我们阴阳两隔，彼此珍重！         

二

山岗上的父亲

黎峰

那一年，

我们打马江南

走过丽水的日落

走过天堂的苦雨

你于匣中

匆匆告别我湍急的人生

把没有看完的世界

留给我独自欣赏

父亲

你在山岗上饮用月华

山风吹走十年

映山红滴血的招魂

那是你吗

当初潦草地活

到如今谁来拯救你

山花开了又开

只捎来大地的沉默 

老家已步履蹒跚

请帮我看看母亲

选一些精确的日子

把梦打开

把泪水打开

把春联驻守的柴门打开

见一面吧

又不怕阴阳两隔

因我

已思念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