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心蔚和黄心雨
黄心蔚和黄心雨长在南方一个三线城市的小县城。一个回南天严重时会整个城市出现北方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蛇虫鼠蚁数量汇集的城市,一个欢喜用煲汤去除湿热的一个奇葩地方,一个长辈骂人句句带死的没有太多文化的城市。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是讲究严谨治学态度的妹妹黄心慰不得不在日记里这样写道:哪日成名了一定要离开这个县城,才不要在自传里出现,伟大的生物学家黄心蔚产于这样的城市。
“你要死啊!叫了你浴巾不要摆架子上,我桌面上的卸妆水都看不到了”。校花姐姐黄心雨对她嗔怒道。“哦”。这对姐妹花的感情向来不好。一个长得又挫中人之姿的妹妹黄心蔚一方面妒忌着姐姐的美貌,一方面又为姐姐那种成绩一直班上吊车尾那种成绩而感到不屑。成绩是黄心蔚唯一的骄傲。也是唯一一个只要一谈及触及她眼里就会有亮光的名词。从来素面朝天的黄心慰自然看不惯姐姐那种去哪儿都把脸都刷得像墙一样,眼睫毛像苍蝇腿那种作态。素面朝天方知兰心蕙质,她一直如此安慰自己––––虽然她化不化妆都不好看。
她和姐姐都生于九十年代初期。黄心蔚学的是理科,最擅长生物和化学。也一直搞着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她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够拿到一等奖,直接保送名校––––再不济高考考进去也成,南方的985,南大中大湖大都是没有问题的。想到这里,她又想到姐姐那样的成绩,长得那么美又怎样,每年要拿一个蛇皮袋在圣诞节去收礼物又如何,追姐姐的观音兵从九龙排到尖沙咀又有何用,还不是就是考到个破三本。
妈妈当时完全供不了三本的学费,虽然可以贷款,但是毕业后还要还,不管是妈妈还是姐姐,都不愿意承受那样的压力。姐姐本来在高考前认识了一个富二代,富二代和姐姐说可以供姐姐读四年,唯一条件是––毕业后嫁给他。姐姐没那么看重学历,而且在老一辈人眼里,三本和专科没太大差别。最重要的是,姐姐有一个从高一开始谈起的初恋。姐姐对那个初恋是有感情的,真感情。
初恋送给姐姐的海绵宝宝的抱枕一直占据姐姐的床头,睡不着时,姐姐经常抓海绵宝宝的鼻子,以至于海绵宝宝的鼻子软软的,似随时要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欺骗他那些观音兵太多了,鼻子变长的报应在了海绵宝宝身上。姐姐的美貌是一点都没变。
岁月也只会在黄心蔚的额头上留下痕迹。心雨大黄心蔚两岁,心雨读大一时心蔚才读高二。但是心慰不知是熬夜写作业多还是确实不好看老天也不眷顾,很小,心慰就有了抬头纹。心慰也只能宽慰自己,老天爷总不可能颜值和大脑都一起给你吧。像姐姐那种只能靠男人去发家致富的女人,像母亲那种一生没有自我只会在厨房里默默煮鸡蛋面给小孩吃把一生给了小孩和家人的女人,她都是断断不要做的。
想着想着,心慰又继续更加卖力得算着化学式的配平,生物的脱水作用,物理的牛顿第三定律。“吃多个鸡蛋面吧”母亲又把一碗面放在心慰房间。“又是鸡蛋面,里面一定是百年不变的菜心”,心慰看着阳台的湿哒哒晒不干的衣服,母亲那件几年都不舍得换的起了黑点的衬衫,那种没有新意却能让自己撑到半夜一点的面,一边摇头一边快速得结束完这碗面。
日子很快走到高三。姐姐也读大二了,姐姐已经开始兼职了,心雨想着还有一年就出来实习了,不如提前。心雨学的是电子商务,她开始在网上接触一些平台,一边卖一些衣服。也时不时在放假时拿回一堆客户的名片。“北京有房,35岁,新北京人”。“海归,32岁,不看女方学历,只看身材”。“广东人,28岁,很高很帅,财富待定”。心慰一边拿着姐姐那些客户资料,一边鄙夷得不屑一顾––––虽然她也没有什么时候看得顺眼过姐姐。“呵呵呵呵,哈哈哈”,那是10年的秋天,《非诚勿扰》首播,姐姐和妈妈看得哈哈大笑。一边对男嘉宾评头论足。妈妈让姐姐找个靠谱点的另一半,有房有车小康就行了。最起码心慰读大学也有人负担了。心雨和妈妈笃定得说,一定找个更好的,有房有车又不只是有房有车。
心慰心里想着,唉可怕的南方三线县城家庭。为什么让自己出生在这个地方。父亲早逝,她没什么印象时就看不到父亲了,她偶尔会埋怨为什么父亲不把自己一并带走,让自己留下来看这庸俗的人间,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做出些什么,比如成为一个优秀的生物学家,比如以后可以直接母胎改善人类基因,让人类一些差的品质基因直接选择不传承,再比如出生一年后的婴儿有权利选择自己是不是不做人,给自己大脑加个芯片,直接选择做机器人。在21世纪第一个还有点保守的十年,这个想法无疑是荒诞的,虽然五六年后,无人机,人工智能,vr,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哦还有微信的发明出现几乎是打破了上世纪甚至是零几年人们还比较传统的想法。也让人类知道,如果在早十几年,有前瞻性的长辈几乎还可以预测到未来五年十年世界的格局包括房价,谁曾想到有哪一天发现,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稳定,正如真爱也并非绝对无价,也正如黄心蔚没想到大三时一场骤变会推翻自己的逻辑思维体系。
心雨大二下学期结束时,心慰迎来高考。确切的来说,她已经凭借奥化一等奖,提前被北京名校录取。也就是清北复交,她可以按照自己喜欢选择其中一所top2。前提是高考至少要到650分。这样才会拥有保送资格。母亲说,去什么北京,雾霾,首都,首堵啊!多严重的交通堵塞,多糟糕的天气,你天生就易过敏体质,能扛吗?上海也别去了,那里的人势利又精明,你从小就不喜欢低头……黄心蔚去参加高考了,当然是为了证明自己实力。她才听不进母亲的妄言,她想着,还不是为了省钱,如果留在广东甚至是更差点的周边省份,伙食费至少省小一千吧。谁不知道在北京即使再怎么悭吝也要花将近两千。难道偶尔大家出去旅游去吃全聚德烤鸭,你每次都要别人请?
黄心慰来不及多想,参加了该年高考。那年恰逢广东百年难得一遇的葛军出题,11年,一半的广东考生哭着出考场,包括平时数学可以考145的黄心蔚。高考成绩出来了,是一个勉强还能填本地最好的大学的分数,数学也只有105……传言中葛军能让平均分少40-60分是真的。该死的10届广东出题傻逼,全部的坑都11届填了。其实……母亲的话也并非全然无道理。留在南方始终人脉多,而且以后还是要回南方工作的。之前也听上交的学长说,自主招生的,竞赛保送的,都会在专业课上因为偏科出现问题,挂科延毕拿肄业证的都大有人在。黄心蔚可承受不了这样的风险。她的人生,经不起一厘米的误差。至于TSU,黄心蔚自觉高攀不起。而pku和fdu就算了,文科类院校多学术biao。每年这两所学校一堆丑闻。留在南方吧!黄心蔚放弃了保送,乖乖填起了提前批和第一批。
黄心蔚的成绩去不了sysu最好的医学院,填了生物制药,化学工程为第一二专业志愿,为了保险,再填了个湖大。胡乱写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英语专业作为专业志愿保底。算是天遂人愿吧。黄心蔚被第一院校第一志愿录取了。去了省城也算离开qy这个三线城市的县城了吧。
毕业时,学校把前二十的学生开了个类似明星见面会那样的学霸交流会。虽然学霸不一定在四年后混得得体,只管升学率的学校才不管这些,他们只希望,下一届的学生可以受这些学霸的影响,继续再战高峰。别的,不是他们的关心范畴。那天qy市还请来了该市的一些小记者,毕竟黄心蔚没有在最好的市里的一中,而是留在了县城,县城难得出竞赛型人才。本来黄心蔚有为自己高考没发挥好而有一些难过的,但是那天的灯和摄像头撒下来,黄心蔚有一些睁不开眼睛,也有些心里更加崩得紧紧的:四年后,或者是读完博士的九年后,一定荣誉加冕回来。那天黄心蔚的化学老师紧紧握住黄心蔚的手,领导双手握住那种:幸运幸运。她作为黄心蔚的老师,因为教了她成了名师,下学期就要调去市里的一中。她的本就不大的眼睛因为欣喜更笑得睁不开眼睛。黄心蔚心里又是一阵恶心:你有特别教过我吗?我还不是自己学的。她还记得以前高一她化学考过70分时老师说她:果然竞赛型的选手就是基础差些啊,这样寻常的考试都考差。去学文科吧!黄心蔚怀恨在心。她一直认为学理科的女生=聪明的女生。学了文科就像封建社会生了女孩一样,是赔钱货。心里不屑一顾,但那天晚上的自豪,让她暂时得以不计较这些了,毕竟一个人高兴时,是可以偶尔原谅操蛋的世界的。
与此同时,黄心雨也要毕业了。黄心雨很早就已不住在宿舍,和男朋友同居了。哦,换了一个。新男友好像是搞外贸的。姐姐说得不清楚,描述就是"家境扎实,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意,产品销往东南亚。",黄心慰纠正姐姐,"是殷实"。心里想着"没文化好可怕,一个形容词都说错"。"随便了,不就一个样呗。就像A杯和B杯在男人眼里都是小的。一个词能说清非得文绉绉干嘛。不是我说你心慰你的性格真要改,老这样没有男人要你的,读书读多了,可是会倒大霉的,入世一点啦"。"入世你倒会,这么高级的词谁教你的。""张小娴啊,有文化的人不都爱看她吗"。"没救了,姐,你崇拜张小娴,我宁愿你崇拜孟非"。那年。高考完的黄心蔚跟着姐姐一块看《非诚》,因了有一个北大的研究生和一个自己就是公司ceo的28岁女生是女嘉宾。那一年,最大的90后,就是黄心雨那种,也不过是21岁,没有公众号推手,也没有ai,更没有真的就进入福布斯30岁以下最有钱的100人里的大比例90后,和被公众号写手推出来的"过亿90后",黄心慰只想通过这两个女嘉宾,推测她眼里还算认可的优秀的女生会是什么样的状态的。
大一大二的日子还算比较平静。黄心蔚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去适应大学的生活的-她太土,大学有像她一样纯纯蠢蠢的大学生衣着简朴,也有很多白发飘飘会打扮的女生。那一年刚好开始流行彩妆。学校里大三左右的女生都会化着相对初学者较精致的妆,穿着正装奔走在中东和南校之间--sysu还是有些简朴的真学霸的,有些女生走着走着,拿着简历和背包就扭到脚了,脸上的妆被汗水弄花了,走到校门口把高跟鞋换成拖鞋的,这样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自己两年后也会这样吗?黄心蔚不知道。她知道学校有保送直接读多五年,硕博连读那种生科博士,她还是想要在学校里。研究生她就可以一边做家教,一边帮导师干活拿点零花钱来过日子了。然后博士毕业就可以去广东一个普通本科去做高校老师,又或者继续留在实验室做实验,指导研究生,如果再能发几篇SCI,评个职称,三十岁左右再凭自己的资历找个还可以的人,也就算了此残生了吧?黄心慰对男人没有太多的欲望和要求,她的心思一门扑在学术上。学校的实验室大三时就可以申请去做助手,常常在那儿帮忙。多点实战经验,总是比一直在宿舍和图书馆考一些无聊的证,复习考试,是有用得多的。黄心蔚不会和同学与男人交流,但是还是挺会和老师交流的。导师不就喜欢便宜又好用听话,人淳朴没什么小99的学生的吗。
黄心蔚在网上开了一间服装店,主打群体年轻女孩。偶尔心慰男朋友的客户,她也会送一两件给他们作为是小礼物。东南亚客户只会看男朋友卖的灯,衣服都不会看。只要看到颜色鲜艳,就会觉得特好看。有一些东南亚客户,喜欢家里一个,中国一个小三。黄心蔚卖的衣服,也就只能拿回家里了。但凡是小三,谁不喜欢牌子。黄心雨经常跑广州去拿货。越秀区的十三行和上下九进货很便宜,黄心雨经常开着一部货van,然后把头发用头巾束起,就去和那些赤裸着上身去运货的人力车夫斗快,再不成就卖嗲--男店主没有不吃这套的。
越秀区离海珠区比较近,黄心雨有时拿完货就会去看心慰。有时心慰上着课,她就会一直等到下午吃饭的时间。黄心蔚拿着一堆书出来,黄心雨和心慰说:别老顾着读书。适当也要打扮下,参加下社团活动什么的,这样才能开阔视野。你们中大那个维纳斯不是很出名吗。你自己唱歌也不错,有机会可以去报名,志在参与嘛。黄心慰说:什么鬼维纳斯维也纳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扯皮,做好我的专业课才是王道。你还说我穿得差,你以前不是几乎夏天一天一条裙的吗,怎么现在也穿牛仔裤了。
黄心雨看着自己裤管刚走进校园里沾到的一点泥,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不刚下雨吗,穿裙子拿货不方便"。黄心慰想起同学在三点上马原时说的"雨好大"的话,原来姐姐在这里等了自己两个多小时。黄心慰看着姐姐淋了一点雨头上还没干完的发丝,被汗水和泪水浸淫过洗掉的妆容,姐姐还是那么美,只是脸上也开始有了自己高中时有的抬头纹--姐姐不是从小到大哪个学校都是校花吗,为什么岁月没有放过美人。她心里不禁哀叹了声,也望着姐姐,第一次有了心疼。"姐姐"--她都没意识到她叫了她姐姐,十岁过后她就不这么叫了。"姐姐,姐夫不是做外贸的吗。你干嘛还要那么拼"
"美貌的饭总不能吃一辈子"。黄心蔚一边为姐姐在还不到25时有了这样觉悟高兴,另一边又隐隐担心--姐姐和姐夫感情莫不是有什么事吧?
"姐姐,不,黄心雨,你和他没什么吧?我觉得姐夫这一年对你的感情不如追你的时候了。你不如考虑下海绵宝宝吧,我知道你对他是真有感情的。你看看他,他读高中时就为你打群架断了胳膊,当时马上就要体育术考了,直接断了自己一条路。他家也有几百万啊,总之够你们过还可以的生活啦。"
黄心雨笑了下,"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懂了,你都没有拍过拖,等你走到我这个阶段你就知道了"。
黄心蔚撇撇嘴,"你不过也只是大我两岁多,嘚瑟什么"。
黄心雨要赶回家吃晚饭,因为她答应妈妈今晚一起吃饭的。黄妈妈不容易,总是一个人吃饭。姐姐忙生意,妹妹异地读书少回家。
"姐,我送你"。黄心慰送黄心雨到校门口。这是她第一次有点不舍和心疼姐姐。"回去吧,这里离你宿舍远"。"不就两步路,年轻人要多锻炼,而且南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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