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之鬼三（2）
很久很久之前，碧卿少时在一位得道高人座下拜师修行。碧卿比较幸运，虽是水族但从小就有仙骨，无论修法习武参悟都是道人手下最出众的一个，师父也就对碧卿放任很多。
有日，几个师弟捡到一只猫，通体雪白，更漂亮的是那猫的异色瞳孔，一个琉璃色一个琥珀色。几个师弟捉弄着脏兮兮的小猫，有的甚至用木剑抽打白猫。碧卿背着木剑，小脸紧绷的走过去，几个师弟立刻规矩的站好，碧卿瞥了一眼一瘸一拐的猫，已经被师弟打折了腿。
“是不是觉得你们的功课做的好了，要不要我叫师父来查查你们?”
“不用了，师姐。”师弟们立刻慌乱跑走去复习功课。猫总是记仇的，谁对他好，对他坏，他都会记住的。
碧卿垂眸看了一会儿白猫，还是弯腰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去正骨。后来白猫就留在了碧卿身边，也是得了一方庇护，白猫这时已经修了几百年，已能化作人形。可是那段时间白猫的眼睛通灵受了重创，加上他的异瞳有干扰作用，让这些修为尚浅的小孩子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白猫在碧卿身边活的自在，但也只在只有碧卿的时候走出来像个跟屁虫一样。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里来?”
猫自然也不回答她，碧卿叹气:“师弟师妹们都不喜欢我，更不会与我一起玩。还好有你陪着我。”碧卿看着白猫又心情大好。
白猫蜷缩的趴在她身边，笑眯了眼，心道:“你处处都优秀还那么努力，那些每天插科打诨的当然不会和这个学霸玩了。”
碧卿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但碧卿性子冷淡，也很难和师弟师妹们玩到一处。就连下山出任务，都是碧卿自己。
碧卿带着白猫下了山，白猫慵懒的趴在碧卿肩头，碧卿带他去深山里抓鬼，白猫的异瞳通灵，一进了深山就看见吊死鬼，断头鬼，还有只能半截上身随地乱爬的鬼到处都是，白猫看的一个激灵。那些鬼都想过来和白猫说话，都往这边聚过来，这正好着了碧卿的意，三下五除二的她就完成了任务。
日子久了，白猫的伤也养好了。他和碧卿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每夜碧卿都抱着白猫入睡，夜过至深，碧卿怀里搂着的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样貌还算俊秀。也是日日陪伴，碧卿又待白猫真心实意，白猫渐渐地将碧卿放在了心里。
二十年，对修仙人来说并不长，对一只猫来说已经是一生了。少年用了些小伎俩，白猫死了，碧卿哭的撕心裂肺。少年看着碧卿日日难过，心里又甜蜜又自责，他这个玩笑开过火了。
白猫“死后”，碧卿更加孤僻，修炼更加刻苦了。师父见了，也越来越满意。这一天，师父又收了个弟子，众弟子都去见新师弟。碧卿当然也去了，当碧卿看向少年的那一刻就觉得少年十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少年走到碧卿面前，笑嘻嘻的甜滋滋的唤着:“师姐。”碧卿回过神来看向少年，只见少年离得自己极近，乌黑的大眼睛却闪了两下，一个琉璃色，一个琥珀色。碧卿的脸立刻被气的涨红，她推开少年，对师父说:“师父，听说小师弟天资过人，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我想和师弟切磋一下。”
师父一点头，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只听新来的师弟“啊！啊！啊！啊！”的被大师姐打的起不来床。
当天夜里，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悄悄的来找碧卿，碧卿一给他开门，少年就十分熟悉的寻着碧卿的床，趴了上去。碧卿给他拿来创药，少年十分自然的把上衣扒个精光，一双异瞳看着碧卿笑嘻嘻的，有用甜腻腻的语调叫她:“师姐。”
碧卿还在生他的气，下手也重，少年又惨叫一声。“明明九条命，偏偏骗我流了那么多眼泪。”碧卿说完鼻子就酸。
少年见碧卿又伤心了，慢慢坐起身来，将碧卿拥在怀里，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害你伤心了。我怕一下子这么冒出了会吓着你，想着不如死了，再来寻你。”
“我是修仙的，什么怪物没见过?”碧卿红着脸将他推开，伸手就打在他的伤痕上，“趴好。我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陪伴我二十年，你若有个好歹我又怎能开心。”
少年听着碧卿的话心里美滋滋的，然后对碧卿亲昵的说:“我的好师姐，我叫邬皇。”
碧卿点点头算是记下了，但还是叮嘱他:“以后不要晚上来了，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师父会责骂你的。”
“骂就骂，只要不被赶出去就行。”药上好了，邬皇小心的穿上衣服。突然惊喜道:“师姐这么晚不睡，就是在等我吗？”
邬皇看看时辰，按照碧卿的作息，这个时候她睡得正香呢。碧卿脸微微一红，邬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一口，碧卿脸更红了，邬皇立刻说:“我以前也是这么亲师姐的。”
碧卿的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羞恼的说:“那怎么一样，那时候你是猫。”
邬皇帮碧卿铺好床，自己坐到床上，唰的一声变回了白猫，“这回是猫了，师姐快些来睡吧。”
碧卿看着白猫，自然是亲切，可是一想这是个活生生的少年变得，越发拘泥不自在。
“师姐，你抱着我睡了二十年，也不曾害羞，怎么这次这么吞吞吐吐。”
无奈，碧卿不敢宽衣，就躺回了床上。
“师姐，你以前可是抱着我的。”
“你爱睡不睡。”碧卿手指毫不留情敲在邬皇的小脑袋上，翻过身去。身后静悄悄的，突然一具少年的胸膛欺上来将她抱的紧紧的，碧卿全身僵硬不敢动，脸又热起来，呼吸也不稳了。
“碧卿，和你在一起我才像我自己。和你在一起的二十年里，你是我的亲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喜欢你，这次我就是特地来找你的。”甘心做道人的弟子，情愿被她这般欺负。
少年抱着女子，心里全是满足。女子在怀里慢慢放松下来，两人相拥而眠像过去的二十年里无数个夜里一样。
总是有多事之人，与邬皇同寝的师兄发现，邬皇很少在房间睡觉，就好奇他夜夜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夜深正是美梦鼾甜的时刻，师父一脚踢门而入，少年女子相拥而眠，衣着十分规矩，没有一丝不妥，甚至床笫平整，根本不像做过苟且之事的样子。
床上的两人被惊醒，少年处变不惊的坐起身来，满是不悦被扰了美梦，碧卿却吓得脸色苍白。
“碧卿，邬皇，你们......有辱师门。”道人冷呵一声。道人身后的众弟子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道人的道观虽然不是赫赫有名，但是道人在外是有名号的。
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做了这等辱没师门之事，两个弟子跪在讲室之内，一众弟子按照长次排开站好，看着曾经无比优秀的师姐，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有些人心里竟暗暗得意。
“碧卿并未与邬皇苟且，我们清清白白。”
“睡到了一张床上，还振振有词。你眼中还有没有道德伦常?”
“不过就是睡到了一起，我们又没做什么？是我钦慕师姐，向她求爱的。我们两厢情悦，又有哪里不妥?”妖界是没有这么严格的伦理的，两个互相喜欢就能住在一起，都是见怪不怪的事。
“不知羞耻，你这个孽障，你刚来就把观中最优秀的弟子带坏了。”道人扬起拂尘，抽在邬皇脸上，邬皇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碧卿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立刻认错:“都是弟子的错，身为师姐没能管束好师弟，还与师弟一起犯错。”
“你还知道是你的错？”道人走到碧卿面前，扬起拂尘就抽下来，邬皇立刻冲过去将碧卿抱在怀里，拂尘抽在了邬皇背上立刻皮开肉绽。
若水感受到那时候邬皇对她的强烈的保护欲，也感受到邬皇内心的阴暗和记仇。邬皇自知真动起手来，他现在还不是这老道的对手，而且碧卿这么听话，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
刚收来的弟子又被赶走了，碧卿还是师姐。可是碧卿变得不开心了，原来她也爱是邬皇。每日做完功课，她就跑去他们经常玩耍的河边，呆坐着。
河水的尽头渡来一艘小木船，少年坐在船上，目光深情的望着河边的女子。
女子看清楚来人立刻站起来，难掩思念之情，碧卿跑了几步，扎进了水里。邬皇的船靠岸，他将碧卿拉上船，两个人紧挨着坐着。
“这么久，你去哪里？”
“回妖界看看。”他没有告诉碧卿他去修炼通灵，他要从老道手里把她抢回来，他要那些多事之人不得好死。
“回去吧，我要和师父出趟远门，回来我们成亲可好？”碧卿看着邬皇说道。
“真的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里等你。”邬皇十分激动。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你愿意等我吗？”
“多久我都等你。”邬皇说道。
碧卿和师父出了趟远门，道观里留下其他弟子。碧卿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邬皇异瞳通灵修炼走火入魔，性格嗜杀。他控制不住从自己异色瞳孔中穿梭，养的小鬼。直到有一天，他看见正是当年打断他的腿的道士，正是偷偷向老道告密的道士，在欺辱同门师妹，那小女孩敢怒不敢言，任由那败类用猥亵的眼神审视她，无耻的手抚摸他。
“畜生。”邬皇骂了一句，叫出了异瞳里的小鬼。一次惩恶扬善变成一场疯魔的屠杀。
小鬼勒住那道士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将道士的头囫囵吞了下去，失去头的身体如喷泉一般，淋了女孩一身血，女孩脚底灌了铅一般，看着尸体倒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新俊逸，身体颀长的少年，一双异瞳里飞出黑灰色的小鬼，却更外骇人。
“啊！”女孩刚入门，被吓到魂飞魄散。小鬼吃了血，心性大涨，看着女孩逃跑，就追了上去，后来邬皇再也控制不住，无论他怎么施法都无法控制小鬼的杀戮，整个道观无一活口。
小鬼依旧发狂，他的心智受损。无可奈何抽出佩剑，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再抽出来。
邬皇再醒来时，看着道观里满地的鲜血，眼眶涨红，他都干了什么？他从淫魔手上救下的女孩最后却喂了自己的小鬼。
可能是他十恶不赦，所以才天意弄人。碧卿和老道就在这个时候回来，邬皇百口莫辩。
“邬皇，这......”碧卿看着同门横死道观，活着的只有这个少年，可她不会妄做结论。
老道见到邬皇的异瞳，恍然大悟，“异瞳通灵，你养了鬼?”
“我......”是啊，他的眼睛里养了鬼，他的眼睛再也不是那种干净透明的了。
“拿命来。”老道扬起拂尘，捏诀御剑，和邬皇打了起来。
碧卿就傻傻的站在原地，根本不敢想象是自己爱的人杀了他的同门。
邬皇才千年道行，根本不是老道的对手，很快被打个半死。
“我不是故意的，碧卿。是你那同门师弟对女子非礼，我只是要教训他。可哪知我走火入魔......”
“你现在这样，哪里像走火入魔过的人?”老道厉喝道。
因为他是猫族里血统最高贵的啊，他有九条命，他有异瞳能通灵养鬼。
“碧卿，你相信我吗？”邬皇不在意老道如何谩骂，他只在意碧卿的想法。
“师父，你放过他吧。”碧卿跪在了师父脚下。
“这个男人就是祸害，碧卿，为什么事情一出在他的身上你就是非不分了啊?”老道十分失望，老泪纵横。
“弟子愿意待他受罚。”死也好，怎么样都好。
“碧卿。”老道痛心疾首，他教诲了这么多年的弟子，最终被情跘住了脚步。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一句戏言让他当了真。”碧卿站起身来召出了佩剑，走到邬皇面前泪流满面。剑光一闪，邬皇手臂吃痛，他的经络全被挑断，再一剑，刺瞎了邬皇的双眼。
“啊！”邬皇躺在地上痛叫。碧卿看着邬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老道痛心。还是放了邬皇一命。
邬皇绝望的在碧卿面前，大声质问:“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
不是不信，是信了，你就必死无疑了啊。你纵有九条命被老道收了去也就没了用处了。
“你即不信，杀了我便是。为何废我修为，毁我双眼?还不如死了。”邬皇眼泪汹涌流下来的全是血水，触目惊心。邬皇不甘如此活着，抽出佩剑再一次刺心而死。
碧卿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面前，嚎啕大哭。后来，碧卿将邬皇的尸体带到河边，送上了小船。碧卿一直守着他，她用了毕生修为修复了他的经脉，和师父给的灵药，救回他的双眼。又将自己的修为度给他，碧卿仙骨受损，吐出蓝色的血来。
“邬皇，异瞳通灵纵然厉害，但是为了你自己不要再养小鬼了。”
“答应我，好好活着。”有些债总是要还的，那么多人的性命，让我为你还吧。感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才让我不曾孤单。
女子毁了自身仙骨，吞下一粒药丸，从船上仰身掉入湖水中。
后来，九条命的白猫再一次复活，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女人，让他爱着又恨着的。
记忆戛然而止，了缘睁开眼睛愁眉紧锁，碧卿在泪流满面，原来她曾经为了爱这般奋不顾身过。可是他们再次相遇，她口口声声说不懂情爱，邬皇一定伤透了心吧。猫就是爱记仇，他记了她一辈子，可是她却自爆仙骨将他忘了。
若水走到邬皇的尸体，跌坐在地上，拉起邬皇的左手，广袖滑落，洁白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烫伤，若水震惊万分。
“他虽无恶不作，对你也是睚眦必报。但是他终究是爱你的，你早就死了，死在了第一次自刎的时候。他终究舍不得你，让我用他的命为你续命，从此你们的性命相连。你自杀一次，他也跟着死一次，你跳入火海，他亦是感同身受，与你受了同样的伤。你在身上割一刀，他便留一道疤痕，你来来回回自杀了五六次，他早就剩这一条命苟延残喘了，可是他死了，你也......”焦云浅说道。
“这样也好，这样我们一笔勾销。来世才能无恩无怨的再相见，就不会这么互相伤害了。法师，墨韵，谢谢你们。你们的恩情，碧卿来世再报。”若水看着了缘和墨韵，十分感激。如果不是他们，也许她哪天想不开再一次自杀，他们的恩怨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
了缘看着这两个纠缠了几千年怨侣，终是不忍。看着他们一同灰飞烟灭，了缘坐下来，为他们念经超度。
焦云浅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古楼里，也不理会了缘他们。少年从哪来有从哪跳走了。
墨千音和了缘走出了春蝉苑，了缘仰头望着夜空，有些不自信的问道:“我帮到他们了吗？”
“当然。是你让曾经一直再互相躲避的人，终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墨千音在他身旁，开心的手舞足蹈的说。
不料扯到了伤口，墨千音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了缘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拉住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郎中?”
墨千音看着了缘十分认真的检查自己的伤口，然后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臂，送去一股暖流。
“不、不用了，这点小伤很快自己就好了。”墨千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嗯，那就好。”了缘松开她，径自走在前面。
墨千音小跑着跟在后面，问道:“小和尚，我们去哪呀！对了，你也受伤了，要不要看郎中啊。”
“我也不用。现在去贫民窟，明日我就启程离开了。”了缘淡声说道。
墨千音顿住了脚步，小和尚要走了。然后，墨千音又跟了上去，他们本就不同，各奔东西也不过是常情罢了。
“了缘，你等等我。”墨千音追着了缘。
了缘站在月光下，看着远处那个英气的女孩，满脸微笑的奔向自己。了缘顿时心情大好，微微笑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