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你们再这样气他，你们班主任他就没命了！
中考前两个月，女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捂着脸，眼泪从不大的手掌的夹缝中，喷溅了出来。
那一天，我们全班鸦雀无声，那一天，也成为了我们中考备战的分水岭。
我们班主任那时候50多岁，是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老头子。
性格懦弱，不争强好胜。
他带的班级，学校的历史上，没有一个上过省重点。
听说，还两个进入社会后，打架斗殴蹲了牢，其他的大多数都回家种地去了。
成绩好一点的，进入了职高和普高，寥寥。
老师的入门弟子，大多数都在乡下种地，和镇子里的市场上卖菜。
老师苦笑着：我买菜可方便了，没回我的学生都能多送给我两个茄子。
班主任在学校不怎么受待见。
好比郭冬临的小品，单位分带鱼都是那最窄的。
学校大扫除，什么脏活累活都分给我们班，到头来，我们班连一个流动红旗都没得到。
老师与世无争的样子，让我们自暴自弃。
成绩始终很稳定，年级倒数第一。
班级生灵涂炭，上课金庸卧龙生琼瑶，处对象的小纸条传的满天飞。
班主任从来没有给我们上过政治课，就是有时候瞅着我们的眼神，带着一点哀怨。
但是，挺负责任的。
该给我们复习的资料，他都一五一十的抄在后面的黑板上。
黑板写不下，他就用纸张，一张一张给我们抄写，把纸张钉在黑板上。
后面的同学大坏（外号）淘气，把纸张撕下来当了卫生纸。
英语老师和班主任搭班子，相当于我们副班主任。
那天，大坏同学在英语课上，把后面黑板班主任新抄的科目复习大纲，撕了下来。
英语老师看见了，手里的英语书一下子就扔过去，正好砸在大坏的脑袋上：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们班主任熬了一晚上，给你们总结的复习大纲，你们不复习，反倒是撕下来当手纸。
英语老师第一次对着我们大吼：
你们班主任家里一个瘫痪的媳妇儿，二儿子还有点癫痫，动不动就犯病，你们能不能有点良心！让他省点心。
英语老师突然委屈的掉了眼泪，刹那间眼泪哭的喷溅：实话实说，我不应该说，你们老师有多苦你们知道么！你们老师要是对你们不上心，也就罢了。
天天晚上批作业，累的腰酸背痛，你们在教室作妖儿，你们老师躲在办公室偷偷的掉眼泪。
你们觉得你们老师窝囊是吗！
告诉你们！你们老师年轻时候，能打得学生满地找牙！
你们老师曾经帮过一个学生，交了三年的生活费。
你们老师家也困难啊！同学们！
想想，平时晚自习你们是怎么学的！你们老师撇下家里的媳妇照顾不了，来看着你们上晚自习。
他家的孩子说犯病就犯病。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以后也会成家，也会有家庭的。
你们老师多难啊！
学校没有一个人器重他，他还是一五一十的给你们掏心窝子！
孩子们！瞅瞅你们老师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他不和你们上火吗？
他性格内向，他好欺负。
他不和你们唠嗑，不代表他不爱你们。
可你们，也得可怜可怜他不是。
还有两个月就要各奔东西了。
你们看着办吧！
人可以自暴自弃，可，人得讲良心。
你们老师晚自习，早自习，放着家里的瘫痪媳妇照顾不了，给你们补课，你们……
英语老师哭的大鼻子直流。
那一天，我们全班都沉默了。
班级后面的复习大纲，被班长重新抄写了，挂在了黑板上。
班级自习课，再也没有看小说的了。
班主任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该上课上课，没有给我们说一句废话。
中考结束后，班级同学都回到班级开班会。
别的班级同学，都出去请老师吃饭去了。
班长和班干部也邀请我们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出去吃饭。
班主任摇摇头，在讲台上看着我们一节课，40多分钟，一言不发。
眼睛挨个瞅着我们，眼睛散发着亮光。
马上要打铃了。
班主任最后迸发出了一句：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没好好教你们！
然后老师深深的给我们鞠了一个躬，眼泪扑撒在讲台的水泥地上。
没等我们回过神来，老师拿着教案，就直接走了。
那一天，别的班级都是庆祝欢腾，我们班级是一片哭声。
我们英语老师副班主任进来了：孩子！你们老师难过的很，今天早上就在办公室哭丧了老半天，他很自责，说没有带好你们，不过他真的尽力了。
今天你们班主任就不和你们吃饭了，他说他心意领了，他还要回家照顾妻儿。
孩子，希望你们以后多向你们班主任学学，做一个坚强的男人。
事情过去好多年了。
现在还记得，我们班主任在我们中考第一天的早上，堵在校门口，给我们挨个发鸡蛋。
一人一个，然后，挨个摸我们的头。
没有像别的班老师，说好好考之类的话，也没有像别的班级，都穿一样的T恤。
我们班后来，考了年级倒数第二，仍然没有一个进入省重点。
英语老师是个感性的人，后来和我们聚会，哭的喷溅了：成绩下来那天，你们老师在办公室一个人哭得发抖：
这帮孩子出息了！就俺没能耐！
我们班主任是体育老师，文化水平应该是全校最低的。
但我们全班谁也忘不了，中考第一天，班主任堵在校门口我们发鸡蛋。
大坏在同学20年聚会，喝多了，蹲在饭店门口的大树下，哭得可怜人：咱老师当年，给我了两个鸡蛋，说我个子高，能吃！
那个时代，我们班级血雨腥风。
那个阶段，我们成绩生灵涂炭。
但，我们谁也不会忘了，老师中考那天，给我们每个人一颗刚出锅的鸡蛋。
我能想象得到：老师一边照顾着师娘，一边照顾着癫痫的二儿子，一边给我们煮鸡蛋。
你们再这样气他，你们班主任他就没命了！英语老师那句话痛心疾首，击打着我们每个同学的心脏。
孩子，我对不起你们，没教好你们！班主任说完给我们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班主任的道歉，多年来，捶打着我们每个学生的良心。
不敢说，我们老师有多优秀。
我们敢说，我们班主任是那个年代，最有良心的老师之一。
我是赵主任，怀念过去，怀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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