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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鸡毛一样飞(七)

像鸡毛一样飞(七)

作者: 二姥爷没有春天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11:18 被阅读0次

    (七)光影深处是寂寞

    有时候,老怪就会觉得了了很怪,比自己都怪,让他很不容易捉摸。

    明明很多的时候,她在老怪的臂弯里快乐着,笑得很甜,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中有一种战栗忘我的感受,雕刻在老怪有生的岁月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然而,也就是在突然之间的事情,了了会突然转变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寂寞,闭上嘴不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就弥散着老怪永远不懂的一种忧伤,忧伤在了了长长的睫毛下游荡,仿佛也失去了天空似的。

    于是老怪断定了了人格其实是分裂的,就像那个时代人们的记忆一样,会在不经意间人为的留下一些断层,考验史学家究问的同时,也保留一个空间,储存忧伤,而那忧伤中,有越发深浓了的绯红颜色。

    了了也许真的人格分裂了吧,老怪很多时候不愿意这么去相信,因为象了了这样搞艺术的人,找个画家或者音乐家似乎更协调一些,在精神的领域里可能交流起来就会更忘我一些,也更超现实一些,但这也只是老怪的片面想法,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了了,也似乎永远没有打算告诉她的意思。

    了了,就这么盲目的爱着老怪,带着人格分裂后的一种忧伤的寂寞,在这个更为超现实的城市里,老怪一句辩解劝慰的话也没有说,虽然心里惴惴的,但是依然接受着了了的爱情,那么我就想,老怪的人格其实也是分裂的,甚至,比了了分裂得更厉害,这就好比,一个清醒着的人,看到了别人的梦境,梦境中经常出现血性的忧伤和绯红,但是却从不让做梦的人醒来,也不只是单纯的纵容,相反,自己也跟着梦中的人,一起开始做着梦。

    老怪当然知道,人是不能做过多的梦的,但是,梦开始了,就好像失控了汽车在走下坡路,偏偏刹车不灵,因此俯冲就几乎成了人所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于是老怪就常常会在日记里寻找一种解脱,关于做梦必需的一种有着充分又必然的理由去解脱,这样,一切做梦的人,就都可以被理解和宽容了。

    老怪没死之前,经常的会说,难道我们的生活不是在梦里么,我们的每一天,不都是在梦境的现实里的另外一张床上做着另外一个梦么,哪一天,秋天的落叶带来了梦的色彩,在寥落的行人中浅浅滑落,似乎藐视季节的残酷,哭着笑着的时候,仍然保持一种飘逸的姿态飞舞;又是哪一天,阳光灼伤了手指头,带着温暖的味道沉入睡眠,在漂染绯红的年代里沉寂,沉寂着所有的泪水与欢笑,那,也是梦里才有的香甜。

    了了住在一个很深很深的楼道的尽头,带着,或者沾染了老怪的人格分裂,在楼道深处的寂寞和老怪一起做着清凉而单纯的梦。

    在这样深远而寂寞的楼道里,颜色很深,如同这个城市一样,也是一件超现实的作品,老怪一如既往的忘记了忧伤,但是却分外的觉得孤独,这是不能走进了了梦境之前才会派生出来的一种感觉,仿佛总是在那样深浓色彩的楼道里,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有两种力量在压迫自己,一种来自于内心,它死命地往外冲,先是一停一顿的,后来就飞速涌向头顶,一直一直往外冲,另外还有一种外界的力量,也拼命往里挤,那一刻,老怪的脑袋似乎要炸裂了似的疼痛,自己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老怪觉得自己又进入了了的梦境里,梦境中的老怪和了了,站在这幅超现实的作品里,电线和电线杆畸形得纠缠在一起,灰色的建筑群,干瘦的行人,都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

    在梦境中,了了经常带着老怪去的一个地方是菜市口,也经常的会碰到一些超自然的灵异,也就是说,他们看到很多鬼。在寂寞灰色的街道上游荡,大家不跟彼此说话,也不看对方的眼睛,只是那么麻木的、缓缓的走路,这样的鬼有很多,摩肩接踵但又井然有序,鬼的服饰也各不相同,从服饰的不同老怪大体可以判断出这些鬼来自于不同的朝代,而这众多的鬼中,元明清的居多,后来,慢慢的也有了一些年轻的学生装。

    人群中,老怪突然看到谭嗣同,辫子拖了地,就拉出一道很深很长的印痕,老怪从来没有见过,就很兴奋的追上去,也许只是想问一句话,但是他始终追不上,他拉着了了的手跑,谭嗣同倏然转身,发现了老怪和了了的追踪似的,老怪吓了一跳,因为,谭嗣同颈上空空荡荡的,手上,抱着自己的头,辫子还在地上拖着。

    再后来,老怪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依然黑黝黝的脸,背上挎着那杆老枪,乌黑乌黑中点染了少许锈迹,老爸的衣服有些撕裂的痕迹,老怪又追,还是追不到,或者,老怪只想告诉老爸,让他换件衣裳,不然妈妈看到了该心疼了。

    后来梦就醒了,了了脸上有泪痕,老怪就问她,怎么哭了,了了扑到老怪怀里,却更放声哭了起来,肆无忌惮的那种,胸前的那片衣襟,有湿湿的凉意。哭了一会,了了就不再哭了,象往常一样,她又开始笑,笑得很甜,仿佛深深楼道里的一缕阳光似的,有着温暖的光芒。

    靠着二楼窗户下的桌子上,了了的家中有一个很古旧的唱片机,放上黑黝黝的唱片,老怪就觉得象他老爸的脸,有一些纹路的痕迹,深深的。后来,了了的房间开始唱了《梁祝》,先是一阵清冽的笛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很清脆很单薄,慢慢的又有了溪流的影子,阳光打在露水的叶子上,璀璨得象颗钻石一样散发光辉。

    蝴蝶开始扇动翅膀的时候,了了告诉老怪,她说,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同学,天气那么冷,还穿着那件单薄的学生装,衣领袖口都有绯红的颜色,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度过冬天。

    了了有个习惯,在音乐响起的时候才开始画画。老怪可能很懂母牛的机理及习性,虽然他最终没当成兽医,所以也就没有见过任何一头母牛,但是,艺术对他而言,比起母牛还要陌生,他就那么坐在了了的身旁,看她画画,腿上打了石膏。那个时候,《梁祝》里开始有了两只蝴蝶在一起飞舞。了了通常画的是水墨,很有意境的那种,东一块墨,西留一片白,中间只放一个小人,戴着斗笠披了蓑衣,瑟瑟发抖。

    后来,老怪在天堂的时候,依了窗帘那么立着,经常看到了了孤单的生活,也是在二楼那寂寞楼道的深处,只是不再有音乐,所以也就不再画画,整天对着画架一个人说话,或者发呆。老怪刚开始的时候就着急着跟她说话,因为梦境里不再有两个人的时候,也应该让蝴蝶一起快乐飞舞,但是,了了听不到,或者刻意装着听不到,所以后来老怪就也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当听众流亡了自己的职责的时候,说者就没有了载体,那,就扼杀一切倾诉的意图。

    快乐是一种原罪。幸福的感觉可以永驻么?了了快乐着,虽然翅膀依然断裂,眼睛却固执地进行着自己的快乐,她,是一只永远失去天空的蜻蜓,忘记了云彩的颜色,就在老怪的臂弯里飞行,那么快乐。

    有时老怪就不忍心摧残她的快乐,因为快乐之于人,其实是互动的,影子之所以成为影子,只在于,它永远和人保持一定距离,可以在很近的位置跟着,可以被主体客观或者主管地忽视,但,总是很理解似的保持一定的距离。

    了了断了腿,尽管仍旧快乐,但却永远不再飞翔,飞翔是一个梦,当天空中只有阴霾气候的时候,梦,就不存在了。

    可是,谁又能说,我们的每一天不是在梦境中渡过的呢。

    老怪,或者了了,也许一辈子都只是在作着没有忧伤的梦,执佞的在孩子的眼睛里寻找快乐,快乐里原本有无可替代的忧伤,却被偷偷渗漏掉了,所以,老怪就永远不懂忧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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