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絮语
江城的八月是酷暑蒸腾的月份。
灼灼耀眼的阳光在清晨水气吹散露晴时辉耀于世,溽湿气息的清风从湖畔杨柳、氤氲碧草里荡漾着妩媚。城市清晨贯流的熟悉味道,是潜藏在一座城市街衢陋巷、窗口门扉里的市井的味道。阳光的暴烈、溽湿的气息、妩媚的清风,荡漾的味道,这一些熟悉的感觉,泛起了我绮思幽怀的情愫,令人抚今思昔,沉浸一番。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那一年八月的一个黎明,隔着一扇纱门睡觉的我被嘶哑的声音叫醒。“快起来,打农药。”老农一家一家的唤起了七八个少年,带着我们向还未苏醒的田野走去。晨霭的气息冲淡了我的睡梦,一路揉着惺忪的双眼,不住的哈欠。开阔的棉花地上突显一座红砖瓦房的农具室,门前一棵歪柳树。老农掏出一串钥匙开了门,教我们绑上喷六六粉的喷雾器,再戴上口罩。我们瘦小的身躯在棉花地里来来回回的穿行,六六粉在拂晓的微光中漂浮。
清晨的霞光在平静的湖面上舒展之时,老农挑来了早餐。小伙伴们聚坐在歪柳树下,吹拂着晨风、吃着油饼和米粥,早已忘记了瞌睡和劳累。
少年时期的八月,是学校的暑假期,是我的田夫劳作期。每天早晨清风送爽往田野走去,和大人们一起在田地里参加双抢。戴着草帽,身子裹在厚厚的破卡其布上衣里,一双腿插在泥浆水田里。水稻从耙田、播种到割谷、进仓整个过程都经历过。收工回到家,冲刷身上的泥巴和汗水,吃过晚饭就在苍黄的灯光下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酷热做暑假作业。少年时的身子骨劳累似乎没有极限,一整天泡在水田里躬耕劳作,头顶骄阳暴晒,腿脚在水里蒸腾,驱壳和灵魂已融化在阳光、流云、溽热的空气之中。
少年时期的八月,我吃得香、睡得沉,也是不会挨揍的月份。八月的时空我全交给了双抢的农田上,没有机会惹大人生气。父亲看着儿子如此吃苦受累也许心生几分自豪感。再说了每天的劳作是有报酬的,八角钱。
八月,有了“七七”情人节。此节来自两个苦命男女冥间复活的故事。我对每年八月这一芸芸男女认同的欢乐之日与自己无关深感悲哀。难以理解情人一词在时下的含义中与传说中牛郎织女扯上啥关系。现代人之欲,在情人一词中有了适意的膨胀,物欲情欲的满足和温馨浪漫的虚娇。这一天不同以往的日子,在孤闷窘抑的长久中,情人节给予了艳色迷离的交接,给予了密语流连的缠绵,由此得以纾解释放。男女之情何时确定某一日为其准则性的遭受检阅?情窦初开清纯男女,尽显濯如春柳、滟如芙蓉之姿。历经爱河久长的痴男怨女,其深情在睫、烟视媚行,尽情抒怀还在乎这一天的仪式性吗?无论骚客达贵的风花雪月、粉香脂腻,还是匹夫匹妇的长守相依、如歌泪颂,人性之情爱如花果飘零,岂在每一天、每一月,每一朝朝暮暮。仲夏之夜,本身蕴含着浪漫抒情的意味,情人节与此何干?情人节与我何干?。
“八月长安夜正长。”
这座城市的夜也将越来越长,长夜里有叱咤叫喊、汹汹崩塌,有童谣幻曲、梦乡悲咒。八月日子的分分秒秒于我恰如警钟,且逐年变得凄厉。八月过后有种大头朝下的倾斜感,步入壮年乃至暮年,心境的悲凉与日俱长。
八月天,读书的好月份。 我一孤陋素性之人,每个安静的清晨是书的世界,美好的诗章好似一荡气回肠、翮冲九霄之曲。故此唯有书札聊以自慰,故此今年的八月我有了恍惚的启悟。
2018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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