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终点,每一代人都有自已的开始。”
——韩寒
记得那是2009年,22周岁的生日之后,我走出了大学,心高气傲的走向了社会,甚至很多年之后的今天,回忆起那人生最后的襁褓,依然是清新温暖,充满着南国的暖阳。
毕业后求职的历程让我学到了现实生活的第一课,心态总是徘徊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浮躁中,虽然尽职尽责的做好了每一份工作,却再也找不回快乐。经历这毕业后短期的迷茫和困惑,我决定改变一下,也许是想逃避,最后做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这个选择将影响我一生,那就是投笔从戎。
刚好在证兵期,做出决定后的一周报名、体检、政审,甚至不等自己想明白已经收到了入伍通知。当时我有三个选择海南武警、河南武警和野战部队,我丝毫没有考虑便坚定地选择了最苦最接近军人本质的野战部队,就此甚至来不及跟认识的人告别,便踏上了南去的火车,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地方,只记得车站送别是妈妈的眼里都是泪水。我心里在默念:妈妈,别担心,没有战争。
火车时走时停走了很久,似乎有48小时,因为车厢全程封闭状态,所以只能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想象着自己的未来。其实也想不到什么,因为军营始终是神秘的存在,并不知道那里的生活是什么色彩。当第二次朝阳照进车窗的时候,目的地渐渐的出现在了眼前——福州站,至今我还能记清走出车厢时湿热空气的味道,我们一群茫然的脸蛋集结在了火车站前的广场,每个人对接下来的生活都毫无头绪。
人群的最前排来了一位白净略微发福的军官,肩膀上扛着三颗星星,在跟带队的军官交流后拿起扩音器喊了起来:“身高一米八以上的起立”。站起了十几个人头,我也随着站了起来,然后那个白净的军官从前排一个个开始走过来问着什么,只见有人坐下了,有人从队伍中走到了前排待命,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开始问我。
“会做饭吗?”我说会一点。又问:“会洗衣服吗?”我说会,然后又问:“会理发吗?”我说不会。突然我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怎么有种选保姆的气势。白净军官问完我便让我到队伍最前面等着,一会跟他走。我看着他却迟迟未动,就这样静默了一会,我跟他说:“报告首长!我是来当兵的,不想干伺候人的活儿。”白净的军官笑了一下,转过身又跟我说:“你小子挺机灵啊,那你想干什么?”“对不起,首长,我就想当一个真正的兵。”“服从命令,我想要的兵还没有带不走的呢!”白净军官一边继续着他的问话,头也不回的说着。
最终,白净军官还是没有带走我,后来才知道他查阅了我的档案,发现了我是重点培养的大学生新兵,不适合做这些工作。后来我想想是不是我跟他去照顾大首长了,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可当时我并没有一丝那种想法,只想当个自由自在的兵。
从火车站坐上了军绿色的大卡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跳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有年代感的大礼堂,标准的红色建筑风格,似乎在讲述着这个地方的历史。我们集结在了礼堂前的草地上,那年我也是从这片草地又离开了军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的新兵班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高,一米九几的大个子瘦瘦的,总是对我很和气,到营房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水给我洗了脚,吓得我差点尿裤子。都说军营是个特别江湖的地方,大多是靠拳头和体格说话的,这是干嘛?洗完脚就吃到了我这一生可能最难忘的军营小火锅,军营的第一夜就在莫名惶恐的情绪中似睡似醒的迷瞪过去了。
在悠长的军号声中,营房里所有的人顿时从睡梦中紧张的穿起了衣服,然后再班长的催促下跑出营房,慌乱中扣子鞋带总是那么耽误事,可当时大家都没觉得尴尬,只记得天还没有亮,身边已经喊起了军营的号子,就这样开始了稍息、立正、齐步走的军旅生涯。
新兵连我经历的时间很短,就被调走去制作《投弹英雄》的纪录片了,当时虽然部队里的宣传部门设备齐全,但是实在是没有专业的人去利用起来,刚好我是专业的,因此我一入伍便成为了最忙碌的人。白天抽出时间来参加基本的训练科目,然后还要抽出时间拍镜头、做采访,晚上要写稿子、剪片子,因此我也成了政治部门首长的红人,所以整个新并训练过程绝大多数时间是在做片子,但并不影响我拿遍了所有新兵训练的奖,全能新兵、周最佳、月最佳、优秀新兵、团嘉奖等等,这些可能都是所谓的政治优待吧。其实最大的优待在后面,新兵训练结束我成为了军区成立后第一个新兵下班当班长的,而后迫于上级单位的压力,给我转职副班长,班长也是我来选的,是我们单位最有文艺细胞的班长。
班长、副班长可能在外界看来是部队里最小的管理者,可对于一个新兵蛋子来说相当于一步登天,每天起床不用叠被子,新兵们会抢着把被子叠好,不用打扫卫生,晚上睡前不用洗袜子洗衣服,虽然这些事情我绝大多数还是自己做了,毕竟是同年入伍的战友,实在不忍心看这些孩子受委屈(我入伍时22岁,同年兵绝大多数高中毕业18、19岁的样子)。
新兵连结束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春节了。我那个时候因为要准备春节的各种节目,还要不断地做宣传片,有时还要帮着连队写新闻稿,整天的生活在排练—剪片—写稿的生活节奏中,没有一点当兵的感觉,除了晚饭后和聊得来的老兵在菜地偷偷抽烟,竟然没有时间感受自己,直到除夕那天。
部队过年在军营内也是休息,除夕可以体验全员包饺子,单位组织的新年演出,每个基层组织也要组织自己的联欢会,晚上大家还可以一边嗑着瓜子花生看春晚,并且除夕夜是允许不睡的。因为是第一次在部队过年,我们这些新兵都显得异常兴奋,晚饭我还被政治处领导邀请到了家里吃了晚饭,并破例让我喝了一个易拉罐啤酒(野战部队是全员不允许饮酒的)。回到连队,跟几个要好的老兵一边吃一边聊人生侃大山,因为春节前一直处在高度忙碌状态,除夕夜我很早就睡了,连单位的大老板拜年发红包都错过了。
大年初一,我开始了这个噩梦般的新年,早上一睁眼便开始发烧,并且伴随着的是腹泻、呕吐。部队里是个特别容易让男人逞强的地方,自己并不想让人看到软弱的一面,所以我一直强忍着。就这样初二、初三、初四......忍着身体的不适还参加了单位的演讲比赛、辩论、访谈,知道节后的第一次打靶,当时枪托顶在肩胛窝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花,头上都冒出了虚汗,我不断地深呼吸,控制住意识,直到第一声枪响,浑身汗毛金立,仿佛每个毛孔都冒出了汗,顿时觉得世界清醒了,所有的不适都散去了,就像少林足球里的“都回来了”。还好我打了98环,也是我打靶最好的成绩。
走在回部队的乡野小路上,看着路边的小草小花,看着路边民房窗台上随风飘着五颜六色的衣衫,傍晚的夕阳照在脸上暖暖的,肩上的枪在跟我说我不能这样活,这既是军营的开始,也是我人生的开始。
那一夜我没怎么睡着,脑袋里总是在回想着生病的日子,那一声枪响也不断的在耳边萦绕。我为什么来这里?这是我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是我了逃避毕业之后的不如意吗?是为了证明自己吗?我甚至都没有仔细想过,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开始了。可那一声枪响仿佛告诉了我,子弹出膛是有目标的,是为了命中靶心。我难道要做一个没有目标的子弹吗?想想自己过去的二十年,一切是那么的不经意,平淡顺利甚至从未想过给自己掀起一点波澜,总觉得得到是顺其自然的,可真是如此吗?
如今我在这里,在这个简单的军营,我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让人铭记的战士,不管是两年也好、十年也罢,生活在这里一天,都要有点色彩。人总是会迷茫,会不知所措,可是真正那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因为你的人生没有目标,更没有开始。
就这样,我走进了军营,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兵,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时光,那段记忆却弥足珍贵,我经历了很多我同龄人未经历的时光,扣动过扳机、目睹了导弹的发射、奔驰过体力透支的负重越野跑、野山树林里生存过、大雨滂沱里疲惫的睡过、大海里游过、直升机上机降过等等。
其实正是那两年的时光塑造了现在的我,吃苦、坚强、有目标、有斗志、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也一直想写本书纪念那走过的两年,而且一定要记录下来,给年老的我去回味。
2019.3.10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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