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只是个幌子,他连答应我的“包吃包住2500”的条件都给不了。不过,那几天里,吴忠对我可谓是关怀备至——早上给我挤牙膏提洗脸水,吃饭时帮我盛饭夹菜,晚上帮我铺床盖被。当然,我也还算配合,跟随他和一个组织里指派的如影随形的“监督人”,去附近隐蔽的传销窝点“听课(接受洗脑)”和“串寝(拜访组织里的领导)”。晚上趁去外面上公厕之际,我们能单独呆上一会,回忆过往免不了唏嘘感叹。第五天我的去意已很坚定了,可在吴忠苦苦的留劝下,又待了两天。第七天的上午,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他讥嘲我愚蠢之极竟不知把握天赐良机,我则反讽他想钱想疯了尽做白日梦——可到底我们谁也没有说服谁。
下午“串寝”回来,我提起行李箱就往屋外走。吴忠慌了神,一边紧跟着我,一边拨打电话向组织里的领导求助。几分钟后,大领导开着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出现在我面前。他要我上车谈谈,我身单力薄没有选择。车里坐着五个人,大领导开着车,副驾驶坐着身材臃肿的寝室长,我被吴忠和一个叫胖仔的县里年轻人挤在后座的中间。
“这个行业不适合我!”无论他们怎样巧言令色,我都拿这句话抵挡,当然心里难免胆怯紧张。车子在杂乱的街道里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大领导也没了办法颇为失落地一再告诫我回家后不要乱说。然后,他把我放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个路口,跟下车的有吴忠和那个同县年轻人。离别之际,我们什么也没说,友谊像那断裂的绳索,好像永远没有了弥合的可能。
坑洼的泥路,残破的瓦房,屋檐下随风摇荡的衣服……时间好像停滞了,几年来吴忠家竟没有丝毫变化。我把72667直接停在他家门前的土坪上,按了一声响亮的喇叭。开门的是吴忠的弟弟,穿着黑色的棉袄,蓝色的牛仔裤。看到是我,他走出房来,朝二楼喊了几声。意识到吴忠在家,我瞬间轻松了不少。几年不见,吴忠的弟弟高了不少,但温顺的性情没变,羞涩地接过我带来的水果饮品,便殷勤地帮我搬凳倒水。落座后,我向他打听了吴忠这两三年的情况。据他讲,12年年底吴忠就从宿州回来了,在家休息了一年,14年年初经同学介绍去了“水南中学”当代课老师。
突然,木楼梯上传来一阵杂响。几秒后,吴忠便出现在我眼前。他穿着棕色的外套,淡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趿了一双毛线鞋,没穿袜子。还是那样消瘦,神情依然忧郁,头上的白发更多了。看到他,我五味杂陈,难以想象这是当初那个以黄家驹为偶像的吴忠。发现是我,吴忠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可马上又被阴冷的表情所替代。显然,我的到来让他感受到了压力,好像我是讨债的债主或寻仇的仇家。
“听说你打算教书,教师资格证考到没?”坐下后,我有意打破蚀骨的安静。
“没有。”吴忠回答。
“那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吴忠没有回答。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