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一

就如同一个俗套的童话故事开头一般，那是一个飘雪的冬季吧，弗洛神父在雪地里捡到了一个婴儿，破烂的襁褓中，婴儿没有哭闹，只是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神父。“主啊，你看这双清泉一般的眼睛，这莫不是你赐予凡间的天使？”神父感叹道。自然而然的，这个孩子被善良的神父带回修道院中收养了。

神父给这个孩子起名“维希”，他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有一种希望的光芒，他也想让这个孩子把希望带给更多人。

维希没有辜负神父的期盼，他六岁开始就能跟着神父进行各类传教活动，八岁就可以将圣经倒背如流。附近村庄的居民看到他无不惊叹:这孩子一定是上帝派下凡间的天使。你看他那漂亮的头发闪烁着如金子般华贵的光芒，美丽的脸庞能令月亮含羞，还有那双眼睛，如同无瑕的蓝宝石一般纯净。他以后一定能将上帝的福音带给更多人。

当维希在一天天长大时，神父却犯了难。彼时全国正推行宗教改革，克拉伯爵向国王请求推进宗教的世俗化，鼓励更多的教职人员参与世俗生产活动，甚至在军队也开放了相关司职。

与此同时就是在各个大城市广泛设立神学院，组织基层教职人员进入神学院学习。神父想让维希上神学院学习更多东西，因为教堂里那些书籍已经远远不能满足维希的需要。

可惜的是，神父主持的只是偏远乡村的一个又小又破旧的教堂，神父靠传教布施所获得的收入仅能供两个人温饱，并没有多余的财力供维希上神学院。神父也想过募捐，然而虔诚的信众大多是与他们一样的贫苦的人儿，富人只有在需要他们时才会敞开那紧锁的大门。

在神父辛辛苦苦攒起一些钱时，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却拖垮了神父的身体，也掏空了他的口袋。于是让维希上神学院的愿望也就化成一团泡影，神父也时常在无人的地方拖着病体一边咳嗽，一边叹息。

维希渐渐长大了，懂事了，他渐渐能读懂神父那时常皱起的眉头。他安慰道神父:“没关系的，弗洛神父。我未必要上神学院才能读懂上帝的旨意。我有上帝恩赐的一双健全的双腿，我可以一步一步穿过很多山、很多河流、很多城镇，用我的行动去祈祷，去奉献，去聆听，最终将上帝的福音带给苦难的众生。”

神父看到维希的笑容虽挂着几分稚气，但他的眼睛眼睛却越发闪耀着坚毅又纯澈的光芒，眉头的皱纹都舒缓了不少。

于是少年维希依旧只能跟在老神父身边来往于周边城镇布道，但他们开始尽力搜集各种各样的书籍，除了经文还有文学、史学乃至天文学、医学等“杂书”——这些大多来自于人们的捐赠与垃圾堆，偶尔神父给维希买一本新书都能让他开心很久。

维希就在神父的指导下自学着各类知识，偶尔也听神父回忆一些过去的故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虽然清贫，但是很祥和。

二

维希渐渐成长为一位青年执事，他已经能应付自如地代替老神父主持弥撒等活动。老信徒们看到他，一方面惊叹他的成长，一方面又为他似乎已经注定的未来而暗自叹息。

但是维希似乎从未在意，无论他多么忙碌而又疲惫，他的眼睛始终闪烁着光芒，就如同他还是婴孩时的那般纯净。维希也有些自己的打算:如果能安顿好渐渐老去的神父，他就去履行他少年时许下的诺言，徒步往全国修行布道。不然，他便守着神父，守着这个小小的教堂，将福音传颂给这片小镇的一代又一代人。

不过生活总是充斥着各种意外。某一天，镇子里来了一支军队。这是一支精锐的骑兵，他们骑着喘着粗气的骏马，身上披的坚甲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手中执的剑与戟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当然，这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他们没有闯入城镇，而是选择了郊外教堂附近驻扎。神父带着维希在教堂门口等候，不多时就看见部队行进扬起的烟尘，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他靠近神父二人便停下部队，摘下头盔并从马背上下来，走到神父前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维希没有在意神父与将军的客套，他注意到队伍前头一位骑士牵住了将军的马。虽然那位骑士全副武装并戴着头盔，但那纤巧的身形却表示出，那是一名少女,这令维希略有些诧异。头盔中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看向他，然而这双美丽的眸子却闪烁着冰冷的光，有如剑的寒芒。

维希只好眼睛微眯，投以一个略微尴尬的微笑。总之这支部队就在教堂附近扎营，暂时驻扎了下来。

这日深夜，不知为何，维希有些失眠。他看向窗外，月光正盛，明澈的月光轻而易举地将他那又小又破旧的房间照了个通透。他苦笑着起身揉揉眼，突然升出了想去钟楼看月亮的念头。“真是莫名其妙的念头呢。”维希随手点燃并拿起了灯烛，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烛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悠长，空寂的走廊里回荡着细碎的足音。房顶装饰的天使与小鬼的雕塑似乎被这不速之客惊醒，它们身上的阴影随着烛光轻轻晃动，好似随时都能从石头底座上跳出来一般。

维希却是习以为常，他太熟悉这教堂的每一处了，缺乏了神秘感，恐惧感也所剩无几。经过神父的房间时，他放轻了步伐，听到了神父的鼾声，他才放心地走开。

他端着烛台沿阶梯而上，快到顶端时，他注意到钟楼的门居然是开的。“难道敲晚钟后我忘了关门么？”维希连忙跑了上去，然而就在这时，他只看到一个黑影一晃，白光一闪，伴随着一声娇叱:“谁！”维希惊地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烛台晃了晃。

眼前的是一名少女，她身披银色坚甲，烛光在黑暗中微微勾勒出她清秀的面庞，同时映衬出她富有英气的眉目，流露温润的光泽，然而此时她正举着一柄细剑，剑尖直指维希眉心。维希马上意识到，这个或许就是白天的女骑士，而对方在看清来人后，也随手将细剑收入剑鞘。“抱歉，没吓着你吧”少女打量了他一会:“你是这个教堂的小修士么？”

“我没事，”烛光下，维希的笑容显得很温暖:“我叫维希，是这个教堂的执事，一直以来都跟着本堂神父传教。”少女似乎也被维希的笑容所感染，微微笑了笑。“那么执事先生，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按在了剑上，眼神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凌厉。维希认真地注视着少女的双眼：“没事，只是今夜有些失眠，便想上钟楼做祷告。说不定在安静的夜晚里，在教堂最高的钟楼里，诚心做祷告能够被上帝听见，能够聆听到上帝传下的福音。但是我没想到今夜长官在此地驻守，如果我无意打扰了公干，请原谅我的冒失。”

少女注视着维希虔诚的眼睛，略有些惊讶，随后抱歉地笑笑：“看来神父没有把我们的部署告诉你，我叫艾瑞斯，是将军的近卫，今夜在这个制高点休息，顺便做一些放哨警戒的工作。你没必要称呼我为长官，叫我艾瑞斯就好。”

随后艾瑞斯将维希请进钟楼，一个人静静的侧坐在窗台上，扭过头对维希说：“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祷告吧，我不会打扰你的。”随后少女便向窗外的远方望去。维希轻轻地将蜡烛放下，表情也变得庄重，旁若无人地开始了祷告。

艾瑞斯看着教堂前临时军营门口燃起的篝火发呆，而维希虽然闭着眼，但是却觉得他看见了一轮明月，明月周围萦绕着七色的云彩，天使与仙女们排着队，演奏者欢快的仙曲欢迎他，而为首的仙女样子竟然有几分熟悉，那模糊的样子是......

次日清晨，维希猛然惊醒，向四周看看，夜色还未消褪，只是未烧净的蜡烛已然熄灭。维希注意到倚靠在窗口熟睡的艾瑞斯，他便脱下外套，轻轻地给她盖上。他笑着，同时在心中偷偷吐槽：“还放哨呢，警惕性这么差。”

不过维希马上想到自己也是在祷告中睡着了，不禁也是有些脸红。他看着艾瑞斯精致的脸庞，忽然轻声感叹道：“真好看。”这时艾瑞斯的头微微侧了下，嘴角显露一丝笑容，维希吓了一跳，脸更红了。他注意到艾瑞斯并未醒来，便端起烛台，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

早晨，维希在门口看到了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羞涩地笑了笑。随后便去叫醒老神父进行晨祷，此时教堂外的军营也开始了整备。在吃过早餐后，将军便带着艾瑞斯造访，他告诉神父驻扎在主城的大部队下来命令，他们中午便将开拔离去，听到这个消息，维希的心中咯噔一下，忽然被一股落寞侵袭。

他下意识地看向艾瑞斯，却发现艾瑞斯站在将军身旁，眼神中流露着冷漠与剑一般的锋芒，并没有注意他。维希忙移开目光，眼睛的光芒比平日暗淡了不少，然而这时他听见神父对将军说：“将军大人，如果你们要离开，能不能将这个孩子带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