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味生活,谁是我的树洞
2018年的中国流行文化,收获了三样东西:街舞、说唱和电竞。
它们存在的时间都已不短。街舞、电子游戏在中国已有30多年历史,说唱则将近20年,过去它们也曾局部职业化。这两年不一样的气象在于,人们谈论它们时,不再纠缠于价值讨论,你喜欢就好,作为娱乐或者作为职业,都大有可为。
主流会影响亚文化,但主流同时为亚文化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莫西干发型原来只属于嬉皮士,后来它被主流所接纳,衍变为各种非常时尚的短寸,比如贝克汉姆的发型。这种改良版的莫西干,到今天仍然生命力蓬勃。一个男人,如果你理了一个短寸,想要保持好看,理发的频率就会提高,因而短寸养活了更多的发型师。
所以,从目的论的角度看,主流接纳亚文化,其实是为了培育更大的经济空间。在中国,喇叭裤曾一度被主流嫌弃,但当它主流化之后,一朝成为时尚,无数类似的经验,塑造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的新实用主义精神,相信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面转化,这是真正的开放态度。
不过这种“好”,主要是物质生活方面的好,这是个无底洞。
萧伯纳说,人生有两个悲剧,一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另一个是得到了。听上去是一句情感鸡汤,但社会学家郑也夫引用过另一个版本:“人的最大不幸是基本需求得不到满足,人的第二大不幸,是基本需求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按照后一种版本,它就具有大视野的人文关怀。人的基本需求就是温饱,物质匮乏是最大的不幸,而在今天,只要你足够勤劳,温饱轻而易举就解决了,生活就开始变得空洞无聊,丧失意义。
回顾中国历史,没有任何时代比今天更容易生存,物质更富足。即便是几个大名鼎鼎的盛世,饥饿也广泛存在。所以今天的中国人就会尤其突出地面对生活乏味的问题。
解决生活乏味主要有两个方式,一个是极度无欲,另一个是不断寻求新的刺激。绝大部分人会选择后一个。主流实在太乏味。电视已经不值得打开,新闻里极少有新闻,没有什么新的思想探索能让人醍醐灌顶,连“诗和远方”都已经被玩得无比的low。
主流已经无力提供新鲜度,其能力不是在重复就是在退化。重复的代表是电视,音乐选秀从2004年的《超级女声》开始,层出不穷,到今天依然如故;退化的代表是报纸,从曾经风云激荡的观念刷新、文本创新、思想革新,到今天一份报纸里找不到一段值得细看的文字。
所以我们今天是如此渴望新事物的出现。就像王思聪投资的IG战队夺冠以后,微信和微博都被一句话刷屏:“恭喜IG,虽然我不知道IG是什么。 所以我们今天会把“非主流”作为一个令人兴奋、标新立异、“不明觉厉”的概念。最典型的例子是《奇葩说》如此受欢迎——仅这个名字就已经是一面反乏味的旗帜。
道理相似,街舞、说唱、游戏都早已存在,今天的一朝火热,不是无数分子无规则地做“布朗运动”的结果,而是社会集体心理寻求出路在逻辑上的必然抵达。 爱奇艺、优酷这样的社会文化组织平台,一开始在权利上就被赋予了非主流的身份,而其可选择性、非灌输性的特点,又非常便利于通过互动捕捉集体心理需求。
街舞、说唱通过这些平台实现“地下沸腾”,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甚至可能不到三年。街舞和说唱,也要做好变得乏味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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