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
曾经盼望着回去的老家,在经历了一番周折之后便不想再见,阻隔鲁迅的,或许是故乡浓厚的封建思想,和那些俗套的嘴脸。想到鲁迅将某人称为“圆规”,那叉着腰尖锐的身形,就立马出现在了眼前。
幼时学鲁迅的文章,看到他说自己并不留恋故乡,只觉得不能理解,在我的印象中,故乡是那么的美好,有我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没见过的小河,泥土,蓝天白云。故乡是那么的遥远,一年只得一两次机会见,又是那么的近,时时刻刻牵挂在我们心里,从幼时的我到现在的弟弟,每每写半命题作文“我记忆里的……”,“……真美”时,都会凭自己仅存的一点记忆写故乡的美景,以及那些儿时的玩伴。跟少年闰土和“迅哥儿”无异。
但渐渐大了,我似乎也体会到了鲁迅的心情。故乡仍是一年回去一两次,可便不再只是玩耍,多了不少禁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这般二十来岁的女孩已不再是女孩,而是“大人”,那些一年见不了几次,却仍叫喊着“我小时候曾抱过你咧!”的亲戚,每每见到我和堂妹,总要说,“哎呀~,长成大人了,懂事了吧。”于是便把大人的规矩往我们身上套。往常听见这种话,我还以为是夸奖,便高兴地点点头说是,后来看多了这些“圆规”,我便笑笑说没有没有,我还是小孩的。
未长大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故乡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也不说这是传统习俗好,还是封建思想好。譬如堂妹告诉我,她和婶婶想去外婆家住几天,陪陪老人家,没想到她爸爸听见,立马责骂道:“探个亲要把家都搬走,难道自己没有家吗,丢人!”便断绝了母女想回娘家看看的想法。在故乡的人眼里,夫家才是家,回娘家的人都是得罪了夫家,往娘家住几天更是落人口实的笑柄。可是,年事已高的外婆想看看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呢。
似我们这样二十多岁的“小大人”有诸多坏处,像大人一样需遵守的规矩越来越多,但却不如大人一样能在家中有足够的话语权。曾经有一句心灵鸡汤很风靡,“我们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外人,却把最恶劣的一面留给了家里人。”我认为这是毒鸡汤,但却被不少人奉为圭臬,其中就有家中的长辈,因此,我们哪怕是在家跟自己的父母讲话,也需得遵守“三从四德”般的规矩,奶奶曾在我与父亲争执问题的时候说,“他是你父亲,尽管他错了,也要顺着他。”可我对这种话十分嗤之以鼻。
这句话为何是毒鸡汤?道理很明了。在外面待人笑盈盈,只是虚情假意罢了,好似面具一般,但对待家中人露出的是真情实感,会发生争吵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面具戴久了是人都会累,可我也没想到在家里竟然也需要戴。我一直以为,一个好孩子做到有礼、讲理就可以,而此情此景仿佛还原了古装剧里的场景,听了奶奶的话,我想到富家小姐向老爷作揖磕头、唯唯诺诺的场景,可我们并不是富家,何来的这些?
鲁迅自己应该也没想到,自己所厌恶的东西,竟然留存到了现在,自己追求的东西,竟然这么多年仍未实现。
我和妹妹终日觉得,故乡仿佛也没有了昨日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与它的格格不入,每当我们被责骂,都会想到,以后万不可这样教育下一代,我们要做一个敢于向孩子认错、道歉,尊重孩子意愿的开明的母亲。并非崇洋媚外,但我们也确实崇尚自由、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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