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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从黎明到黄昏》
我简称为 90 年代的那两个十年中活跃丰沛的文化活动并未随着世纪的交替而停止。在那个阶段中投入的精力在继续进行创新，攻击着 19 世纪的高雅文化。不过，在 1905 ～ 1908 年间发生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因此战前那个时期恰好可以称为“立体主义十年”。立体主义这一新的画派与那时其他领域的艺术之间有相似之处，与其他文化事业的新开端也有相通的地方，故此以它来给那段时期命名算是恰当合理的。
印象派画家的出发原则是：光线的作用才是真正的现实；物体不是我们以为的有确定轮廓和颜色的固体；阴影也并非千篇一律的黑暗，它们包含着与投下阴影的物体的颜色相补充的颜色。艺术家对视觉合并的现象加以利用，在这种现象中，两种纯净的颜色，比如黄和蓝，紧靠在一起会看起来像是调和成为绿色，而且比真正调和在一起的颜色还要明亮。
塞尚已经表现出了对形式分析的兴趣。他在埃斯塔克画的一些风景画有前立体主义的影子。他在画中把刚果的雕刻面具棱角分明的两边侧面置于同一平面上，因而为毕加索所赞叹。此外，立体派画家所谓的“形式”代表整个物体，不只是它的正面形象。他们在画布上的一个形象中放入绕着物体所看到的一系列方面。
其他艺术领域中的努力也遵循着同时性这一思想，或应说是感觉；这说明了把这整个运动称为立体主义的道理。雕塑家分析物体和人体的形状，创作出来的雕塑也是几何形的，其各个协调的平面表示着动作的意思。
在同时性成为主流的情况下，诗人已经不能再满足于和过去一样只表达一己的声音了；他必须把他所听到的或能想象得到的生活中的各种嘈杂协调起来表达在纸上
立体派画家同印象派画家一样，从自己周围的生活中取材，而不再画历史、神话或寓言题材，在肖像画中也很少或几乎没有心理因素的表现。
消除可辨认的东西，特别是在立体派肖像画中消除人脸，这与平民主义的浪潮有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以前说过，这股浪潮在世纪之交席卷欧洲和美国。新出现的大众淹没了个人。
社会学的创始人埃米尔 · 涂尔干提出“社会事实”是类似原子的一个基本单位。
自杀是一个社会事实，涂尔干选择了它作为他第一项大型研究的题目。这个事实可以通过统计来衡量，并与其他社会事实联系起来以找出相关性，并做出预测 —— 这些是一个社会的“规律”，意即统计规范。这一前提如果成立，它就包含了一种决定性，使这种研究成为一门科学。
史学变化的第二个结果是公众不再像 19 世纪时那样阅读史学著作了。一些专业史学家仍在撰写关于人物和事件的专著，但麦考利、普雷斯科特、米什莱和蒙森这样的大师级人物却没了踪影；他们的后代在忙于收集材料来写友谊的历史，或私人生活的历史，或嫉妒的历史。公众阅读的是通俗历史学家的著作。他们的书可以写得内容翔实，文笔生动，但经常只是把过去的事以引人入胜的笔法写出来而已，缺少了使作品获得生命力的因素。
因为同样的原因，历史不可能是科学；它与科学恰恰相反，因为它着重研究的是具体情况。正如詹姆斯 · 菲茨詹姆斯 · 斯蒂芬在 19 世纪时指出的那样，它包括几条“法则”，半张纸即可容下。作为例子，姑且说历史动力学的第一条法则可以是：“事事棘手，无一持久。”它可以涵盖生活中观察到的一个事实的所有表现，即任何目的或思想的实现都不是顺顺当当的，都有障碍、挫折和暂时的停滞；任何运动、制度或文化都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
新派史学家谈到“集体心态”的时候，指的是在某个时期占主导地位，与其前后的时期有别的趋势或思想状态。时髦的用语是心理学，对这个原来称为“对人的理解”的题目的研究像其他社会科学一样迅猛发展，也成了“学”。它以详细的观察和衡量取代了原来研究者提出的笼统性结论。
维也纳学派的首领和核心当然非弗洛伊德莫属。他与夏尔科、雅内和布罗伊尔共同进行研究，在这些研究经验和他自己后来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不断地迅速提出卓越的理论。他的门徒荣格、阿德勒和费伦齐的名字至今仍家喻户晓。他们和后来追随弗洛伊德的人们在大师的学说基础上另有发展，但都一致同意潜意识的主导作用。他们的工作使潜意识变得像盲肠或（现在的）基因一样尽人皆知，十分重要。
可以理解弗洛伊德为什么坚持唯物论研究方法，因为他不愿让医学界认为他是骗子。不过，他对这一点坚持的时机不对。当时，生物科学开始从唯物论转向生机论；物种演变的方式方法受到质疑、攻击，哲学把这些和其他的趋势归纳概括，达成的结论是物质或思想不再是唯一的根本性现实。
尼采和易卜生一样，鄙视现行的理想；他像所有的实用主义者一样，认为对习俗的挑战应当以它们的结果来判断，依据的标准应为对改进生活是否有益。像唯美主义者一样，他无法忍受由报纸和“思想深刻”的记者塑造而成的公众思想。那些“热爱艺术”和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和大众一样一味盲从；他称他们为“不懂文化的庸人”。
尼采天生不受平民主义的传染。查拉图斯特拉之所以被他奉为模范贵族是因为他真正地独往独来，超脱于集体的热情。希特勒和他手下的知识分子把尼采奉为预见到他们的社会和种族信条的先知是一个错误。
托尔斯泰尊敬的自然人是褒义的头脑简单的人，在世俗人的眼中他们愚鲁木讷。这种人善于劳动，忠于职守，为人谦卑。他们是基督徒，但不是东正教教会意义上的信徒，只听耶稣的话就已足够。托尔斯泰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心口如一。他在晚年和他以前的农奴一起生活，没有舒适卫生，也没有美衣美食。他为了教育农奴写了四本《读本》，是民间故事体裁的杰作。
总而言之，现代主义的孕育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大约从 1870 年到 1885 年是准备时期，其间对老的模式提出了怀疑或试探性的藐视； 90 年代期间（约从 1885 年到 1905 年）， 19 世纪的道德规范及其对艺术的限制被完全推翻，而对平民世界避之不及的唯美主义阵营不断壮大；最后的第三个阶段是立体主义十年（ 1905 年到 1914 年），其间年轻的一代受到改变了生活现实的各种发明创造的激励，采用了与常识背道而驰，类似科学概念的方法，从根本上改变了艺术的目标和形式。与此同时，也是在 19 世纪 70 年代兴起的民粹主义大潮启发人们给历史和社会科学重新定义。自那以来， 20 世纪做出的贡献和发明只是通过分析来进一步完善所取得的成就或用模仿和嘲讽的方法来予以批评。不过这些表现要等到四年大战的长时间中断之后才得到公众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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