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婶子

听说婶子住院了，上午去看她。从银行取点现金，提两箱中老年喝的无糖牛奶。堂哥昨天也没说在哪个病房，到了医院跟他打电话确定一下。找到婶子的时候她正在输水 ，气色不太好，比上次见她时瘦多了，满头白发，一直在咳嗽。她的肺不好，一到冬天特别严重。婶子看到我很激动，说在老家输水十几天不见效，叔叔不提让她来住院，她自己赌气也不说，这几天发高烧，实在忍不住才来的。

旁边一大哥插嘴说人家昨天来的时候不挺细心的吗？还帮你洗脚呢？

婶子笑了，说结婚这么多年他可是第一回给我端洗脚水。

堂妹取笑她，年轻的时候活蹦乱跳，我爸要给你洗脚，说不定洗脚盆都被你踢走。

这点我相信，婶子脾气不太好，说话有点冲，只有相处久了才会觉得她的好。

我小时候学一个坏毛病，喜欢往上翻白眼。隔一会就得翻一次，一天不使劲翻几十个白眼，心里不舒服。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被婶子看见了都要狠狠地训我一顿，还交代堂哥跟着监督,多亏了他们帮着母亲一起帮我改掉坏习惯，要不然真的不知道后果咋样呢？

婶子吃的药很贵，是两个堂兄轮流买的。婶子心疼大堂兄家里有两个男孩，负担重，觉得自己的病反正又治不好，每天偷偷减药量。被大堂兄发现，留着眼泪说钱没有了还能挣，娘没有了就永远见不着了。只要你能多活几年，我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治病。

婶子年轻的时候是特别能干，别人家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下学帮助家里干农活，只有婶子支持两个儿子继续上高中考大学。有人说她傻，放着两个大劳力不使，非要自己累死累活供儿子读书。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看到她和叔叔在地里干活的身影。

两个堂哥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一个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另一个读的专科，都有不错的工作。

她和叔叔七十多岁就四世同堂，有一个幸福的大家庭。没想到辛苦一辈子还没有好好的享福又得了重病，这些年全靠吃药维持，咳嗽厉害的时候只能趴着睡。

叔叔和我父母家中间隔着一条路，婶子没事的时候就来家找母亲坐门口晒晒太阳说说话。每次回家看见她俩一起，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们的感情总显得比别的妯娌亲近些。我小时候没有母乳吃，她就一边一个抱着我和大我三个月的堂哥吃她的奶水，一直到我能吃馍饭的时候。再大点让堂哥牵着我的手去他姥姥家吃米饭和麦芽糖。这些我在《与往事干杯》里提过，每次想起心里都暖暖的。我对婶子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只能在心里祈祷她的病能快点好起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三个人从婶子的病说到堂妹的双胞胎孙子，话题越来越轻松，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婶子笑着让堂妹和我一起下楼炒两个菜，姐妹俩喝两杯。堂妹的酒量不错，两个堂哥加一起也不一定能喝过她，我可不敢跟她喝，赶紧找个借口跟婶子告别。回来的路上，心里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