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午餐》(微小说)
——奇葩老头系列之一
文/鸟身人面
下午刚从老头那儿回来不久,忽然接到姐姐电话。
她说,她想走,现在就走。一听声音,就不对劲——那种强忍的极度的悲伤。
你又受委屈了?我说,昨晚散步时我们不是又说了嘛,他就不是一正常人。
哎,没事,没事,我就是难过,他怎么,怎么那么坏呢?
老头是我们的父亲,今年82了,只是他这一生彻底玷污了父亲这个美好而亲切的称呼。
姐是昨天中午才回来的,而前天是今年的中秋国庆双节。姐生活在十堰,离我们县城高速只有54公里,每次回来,遥远的是心灵的距离,艰难的是内心的挣扎。
方想起来,今天的午餐只有5个素菜,豆芽、豆腐、土豆片之类。照例是保姆兰姐做的。
我倒没怎么在意,就像习惯了老头在饭间又照例重复表演他的两个专利一样:一个是龇牙咧嘴的叫疼,一个是宣扬他的人生教条——人都是自私的。
这两天的疼是牙根炎。老头那口腔里如今只剩下一两颗牙齿站岗了,以前他装过假牙。饭桌之上,他才不会顾虑恶心到谁。相反,任何场合都是越恶心越好——就好像他年年岁岁嚷嚷着要死一样,从我们记事以来,每一天仿佛都是世界末日。他的“疼”也总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这好比是商保,教条是主险,疼痛是附加险。
兰姐60岁了,下午她陪姐姐闲聊,说她照看过13个老人,只有我们老爸是她从未见过的。
每次过节,甚至平时,都是她给我们姐弟打电话,劝我们回去。她有一手好茶饭,还把茶饭端到我们手上。这对于打小没有母亲,却有过五位继母的我们来说,幸福的始终让人忐忑。
这几年,她自己其实也有几次实在受不了老头的气,哭着给我们打电话。哭诉内容,可想而知——皆是奇葩奇事,羞辱悲愤。每次未了,她又反过来安慰我们,抽泣着说:你想想,他对你们儿女都这样,我一个保姆有什么想不开啊!
兰姐的工资只有1600,以前才1400。即使如此,她也想方设法的贴补我们。比如,经常从家里带菜过去,给我们制作手工辣酱、糖蒜,非要我拿,还说这辣子大蒜都是她种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去年搬家硬是给我了500块钱。她多年来还一直帮我爸开药,找药。
她一再说,她主要着我们儿女看。她说我们好。
今天的素食午餐后,我走后,她告诉了姐姐真相:她早就煮好了排骨汤,还蒸好了条子肉,是我们的父亲几次颤颤巍巍的走进厨房,要她把那些肉菜藏起来。兰姐不听,他照例恼羞成怒,骂骂咧咧,最后自己动手把荤菜端进了冰箱。
还说了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儿,是昨天中午那顿算是团圆饭的较为丰盛的午餐,材料全部是她花钱买的或者从家里拿的。她的儿媳说她:何求苦。
下午,兰姐又打电话催我过去。我去了,兰姐给我们煮的饺子。她提前就包好了。
几个剩菜,四人同桌,并无多话,匆匆吃罢。
饭后,我开车带着姐姐去了城区新开发的景点:相思谷。我姐有福,连日秋雨,我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几近干涸的山谷竟然瀑布如洪。
而昨晚,我们刚从天河水乡栈道返回,水韵广场的喷泉灯光秀突然打开。五彩斑斓,千姿百媚。我们愣在原地,贪婪欣赏,惊喜连连。几分钟后,又戛然而止。
我对姐说:快,快,快,来了,贵宾来了,开!
姐大笑。
姐说,自古以来,自然之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写成佛会惩罚有罪之人。
姐纠正道:佛不会惩罚的,佛是大慈悲。
愿故乡之新貌和弟弟之陪伴,温暖姐心。
2020.10.3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