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技术圈里的余沧海
原创： 熊太行 就叫熊太行也行 昨天
文 / 熊太行
南方科技大学有一个副教授叫贺建奎，最近修改了七对夫妇受精卵的基因，其中一对夫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根据贺的说法，父亲是一个HIV携带者，母亲是阴性。
这种基因修改成功后，孩子能避免艾滋病的侵扰。
人民网开始还开开心心发了一篇新闻稿，说以后孩子们就不怕艾滋病了，人类历史新纪元什么的。
很快就被科学家的联合声明反转了——这个实验践踏了医学和科学的伦理道理，也和现行的管理规定相违背。
每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一定有一种特别蠢的声音出现。
“什么伦理道理？伦理道德多少钱一斤！”
伦理道德多少钱一斤？
有关系户来问我，师傅你怎么看。
今天不说市面上的活人了，说点金庸武侠里的故事吧。
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真的写了不顾伦理道德硬上的后果。
那个不顾伦理的家伙，后来死了全家。
就等余沧海这傻鸟动手呢
《笑傲江湖》世界里，有一本特别厉害的武功秘籍，叫《辟邪剑谱》。
这个剑谱在福威镖局林震南手上，觊觎它的有好几个门派，其中还有不少是名门正派。
左冷禅想要。
岳不群想要。
最先动手的，是憋不住的余沧海。
余沧海眼里的其他人，都是被伦理道德束缚住了手脚的人。
装什么孙子，硬干就好了。
余沧海就带了一帮人，上了福威镖局的门，杀人家的人，逼问《辟邪剑谱》的下落。
舆论哗然。
此前的青城派，虽然行事有点古怪，但一般被认为是正义联盟当中的一员。
现在好了，杀人抢东西，道义上说不过。曲洋的孙女曲非烟说得好：“青城派这么欺负人，算不算英雄好汉？”
别觉得舆论这件事不重要，别觉得公众形象不重要。
余沧海杀人抢剑谱之后，武林中最重要的场合他就再也没有存在感了。
左冷禅和岳不群不敢干，莫大先生、天门道长和恒山三定不屑干，就是因为这件事太缺德，风险太高。
别人就等着一个混人去干这事，看看是死是活。
余沧海动手之后，我们发现嵩山和华山就都有了辟邪剑谱，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余沧海失去了单位庇护
余沧海是有单位的人。过去少林、武当、五岳剑派、青城在一起，有一个松散的联盟，岳不群一辈的人和余沧海师兄弟相称，这就是一个单位。
跟现在的好多高校差不多，虽然是一个单位，挣钱大家各挣各的，谁有本事谁就多挣。
单位这东西，就是平时你觉得它束手束脚，关键时刻它还真能帮你挡点什么。但是你自己作死，犯了什么大错误，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沧海就是这样的人。小说开始的时候，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像五个手指头，余观主至少是个六指儿，也是单位里的人。
开始杀人抢剑谱之后，性质就变了，五岳剑派也不带他玩，最后林平之练成了辟邪剑法，去杀余沧海报仇，令狐冲跟着看（我要看他杀你的剑法），但是没人干涉。你做下这种事，谁还护着你呢？
如果你践踏了行业的伦理道德，平时毫无存在感的单位都可能很快跟你切割。
余沧海辜负了青城派的前辈
余沧海可能会说“我这个人就想做个枭雄，我认赌服输！”
然而这是什么世界呢？
你可以让你的徒弟陪你一起送死，但是不要忘了，你青城派还有列位祖师呢呀。
就算你是掌门，青城派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青城派。
金庸世界里的人，忘了这一点的，最后都死得很惨。
余沧海制造了最大的敌人
余沧海把伦理道德践踏在脚下的同时，又工作严重失误，制造了一个可怜的孩子。
林平之失去了亲人，又受了侮辱和折磨，他要报仇。
最后正是这个孩子，慢慢地打倒了余沧海。
顺便说一嘴，被余沧海豁出脸皮搭上性命的《辟邪剑谱》，其实只是《葵花宝典》的一部分残页，根本没法和原典的威力相比。
基因技术圈的余沧海
基因编辑这事，就是一个江湖。
里面有名门正派，也有一些行事妄为的野心家，大家都不敢对人体实验动手，就是因为这事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贺副教授，就做了一个余沧海。
第一个把伦理道德踩在脚下，还打感情牌，“为了那些孩子，我愿意承受……”
余沧海也是为了孩子啊，他的孩子就是被林平之杀了的。
很快，贺副教授就享受了余沧海的待遇。
他所在的南方科技大学宣布不知情、也不赞同，还宣布对他的实验进行调查。并且宣布，贺已经停薪留职了。
“停薪留职”，一个1990年代的古老词汇，跟“下海”、“小蜜”、“大哥大”是一代的，机关单位都没这个了。
南科大是朱清时校长晚年的心血，当年的舆论一度期待它能成为一所伟大的大学。
可惜了。
公司也会陷入危险。
制造了两个可能会有缺陷的婴儿，如果日后重病缠身，这两个孩子和她们的父母可以采取诉讼或者任何手段去指控这家公司，这对一个创业公司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当然，如果只准备把一个公司做三四年，他可以在孩子的缺陷显示出来之前卖掉股份、退出跑掉。（现在看起来就是这个思路）
股东可能痛苦不堪。
千万别觉得在舆论中名声狼藉、只要有投资者看好，就仍然是一个赚钱的公司。
被贺这一波操作折腾最惨的就是投他2.18亿的股东，这一波科普已经让所有人知道，贺副教授没什么核心技术，就是胆子大，再想找到接手的下家都难了。
当然了，说贺副教授像余沧海，并不公平。
因为余沧海其实杀了福威镖局满门，没有找央媒发稿，满大街去嚷嚷：
“特大喜讯，青城派终于击败了辟邪剑法，洗雪了早年间的耻辱……青城山人从此站起来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余沧海只是贪，耐不住，并不傻。
倒是贺副教授的脑回路非常清奇。
贺副教授选择的实验对象，是一个HIV携带者父亲，和一个阴性母亲的组合。
这样的一个组合，现有医疗条件就能保证孩子不被感染HIV，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的基因编辑技术。
这一对双胞胎里，还有一个孩子已经明确被认定基因编辑失败，没有获得免疫HIV的基因。
成功的那个孩子，冒着基因修改的风险生活和长大，获得了一点没意义的好处。
失败的那个孩子，冒着基因修改的风险生活和长大，连一点没意义的好处都没得到。
而在受精卵当中做的基因修改，可能遗传给他们所有的子孙后代。
就应该给贺建奎教授送一个匾，专门称赞他的这种防治思路：
“武林称雄，挥刀自宫；
若不自宫，也可练功；
如果自宫，未必成功。”
一个孩子的父亲是HIV携带者，那最好的防病措施不是什么基因编辑，而是爸爸的现身说法、妈妈的教育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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