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年和去年想起剔肌瘤这件事还心生恐惧,如今住进病房却出乎意料的坦然,甚至有点儿翘首以盼。岁月中不知哪些经历的事情,哪些情绪的释放就让你不知不觉中变得强大起来。成长总是悄无声息的,就像四季的轮转变换,像花儿从含苞到绽放,像草儿从破土到嫩绿,哪一样不是无声息的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手术排在早八点的第一个,据病友说顺序是按照难度大小排列。这丝毫不影响我平静的心情,我愿意无条件的全然交托,无论怎样,相信都是最好的安排。
感恩这个“肌瘤”为我身体的付出,无法排出体外的废弃物统统被它无偿的承揽,它就像一个无怨无悔的垃圾桶,终日里为我服务,感恩它这么多年的陪伴,我流下了两排感恩的泪水。术前简单的做了个冥想,作为与它告别的仪式。同时祈请我的天使、指导灵们给与我最大的支持与庇护,以保手术的顺利。
平躺在小推车,穿过一个透明天蓬的天桥,一丝凉意穿透身体,不经意间注视着天蓬顶犄角旮旯处片片黑漆漆的污垢,不觉得有点儿恶心,这何尝不像我们的身体,终究经不起岁月的磨砺,如果有透视的本领,其肮脏程度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保持身体的清爽干净,就必须做好日常保养,包括经常的锻炼,科学饮食,规律的作息,情绪的及时清理等等。
小推车停在了手术楼的走廊处,只听见一个接着一个的患者陆续都停了一排,统统带上粉粉的一次性卫生帽,像是流水线上被运送的货物,又像是屠宰场等待着被屠宰的羔羊,这羔羊似乎有着无知者无畏的壮志豪情。待的有些久了,身体开始有一些发冷,大概二十分钟后,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台,脱光衣服感觉更冷了。镇定自若的伸出胳膊打上了点滴,只听护士说了两句:睡了,睡了啊……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不断重复呼喊我的名字,我勉强睁开眼睛,感觉肚子很疼,导致双腿不停的颤抖,右臂呼呼的冲着气,应该是在量血压之类的,双眼又不听使唤的合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听见一顿呼叫,再次睁眼,又本能的合上,但这时候感觉已经清醒了很多。车子推动了,听到大喊了一声:✘✘✘家属!老公陪同到了住院楼层门口。
“行了,电话联系吧!”
“能不能进去?”
“不能,电话联系!”
听从护士的指令分成几个步骤,我忍着疼痛从推车上艰难的平移挪动到病床。此时的眼睛是纯粹的摆设,大脑处于混沌状态,身体像是死机前的挣扎般牵强而沉重,使尽全身招数只为维持着些许不得已的运行。恍惚中到达住院处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是听谁喊了一嗓子,还是自己看到了时钟,不记得了。主任查房时说,剥了一大一小两个肌瘤和一个小的输卵管囊肿。
肚子依然很疼很疼,我在在这一分一秒的长河里坚挺着,在一片沉寂中彻彻底底的体验着这纯纯粹粹的疼痛。两三个小时后感觉疼痛减轻了一些,有了一丝余力便掀开被子,看到肚子上贴了四个药布,左边一上一下两个,右下一个,肚脐处一个。左下一个插着一根有血流动的管子,还不知哪里插着一根管子,后来才知道是输尿管。抬头看见左臂输着液,鼻孔输着氧。啊,怎么会是这幅惨相!我暗自吃惊。
主任查房时我一再请求拔掉尿管,这对于我来说简直难以忍受。主任说你得自己能起来小便了,我坚定的承诺我可以。四袋子点滴输完后,在我一再的坚持下大概傍晚时分拔了尿管。感觉腹腔的胀气充的满满的,脏腑被挤压的好难受,胃部像小鱼吐泡一样咕嘟咕嘟作响,两边的臂膀也有些酸痛。护士说手术过程中要充二氧化碳,确保腹腔空间,气往上走不舒服很正常,三至七天有缓解,要多下地走动。拔了尿管后我拖着装着血的引流袋开始在床边缓缓移动,这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堪。夜晚,肚子还是次次啦啦的疼,平躺下不堪忍受,难以入睡,于是慢慢的挪动成稍侧一些的姿势,用小手臂一点点撑起身子,左手也狠狠的撑着床,以尽最大的努力不波及到伤口。拖着引流袋缓缓的走到床尾,双脚尽量最大化分开慢慢俯下身子把床摇成100度左右的样子,大工程完毕。直直的坐着腹部能处于较放松状态,于是这样半睡半醒的艰难的熬过了一宿。
第二天,引流袋血量并未增加,医生才肯答应下午拔除。护士叮嘱说有些不舒服坚持一下,伤口周边消完毒,只见护士带上胶皮手套,此时我已经不敢目睹,便闭上眼睛再次交托。只感觉护士双手猛的一用力,腹腔内部的管子刺棱一下到了腹部的洞口处,护士深叹一口气,也让我深呼吸,便用了更大的力气砰的一下终于拔出来了,感觉起来像是力气活。随后护士挤捏了伤口的血水,消了毒抹上药布方才结束。我在“啊啊”的叫声中也终于结束了这可怕的几分钟,护士问,“出了一身汗吧?”可不嘛!哎!看到护士拿着血忽淋拉的弃物和一些物品离开了病房。
腹腔部的管子一拔又舒服了很多,我便更加大胆的在院区走廊缓缓溜达起来,腹腔里的气必须通过活动一点点排出。这一天的营养液也只输了一半,在我的要求下也让护士拔掉了。晚上最高体温38.6,抽了个血,大夫要我吃退烧药,不吃不吃就是不吃。自己把床调成120度左右的样子,时睡时醒的又熬过一宿。
第三天营养液撤了,只输了两次抗生素,打了两次肌肉针。依旧走廊间歇性的活动,腹腔的胀气排出了一些,体温也渐渐的降下来一些,伤口处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于是夜晚把床的角度调的更大一些。
一切都越来越好,我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我喜极而泣,恭喜自己已荣升为“勇士”,再次穿越了恐惧,独自熬过了暗夜,又熬过了一关!破土而生中,生命才会历练的更加坚强、勇敢,才有能力有资格绽放。面对一切关卡,我不再拒绝逃避,而是有了更大的勇气去面对,在恐惧中去突破,在艰难中成长,在破土而出中绽放!
感谢生命中默默支持关心我的人,这使我增添了更大的勇气,也感谢那些看似阻碍我前行的有形的及无形的存在,这促使我的意志更加坚定,锤炼了我这愈挫愈勇的信念。感谢疫情的发生,才有机会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一切都刚刚好!
今天已经是术后的第四天了,不再输液,只需打两次肌肉针,口服药就可以了。刚刚读完丰子恺的《万物有真趣》—“蛙鼓”一章,敷上面膜,也给这几日顾不得洗的这脸一些慰藉,随后起了兴致记录这次手术的感想,也抒发一下这几日起起伏伏的小情绪。
我每天都要同护士站欢快的小鱼儿们打个招呼
——2023.02.25 上午1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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