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的众人都穿着孝服,也都为逝去的人哭着丧,可却各怀鬼胎。大夫人端坐在上席端庄大气地主持着这场丧礼,岁月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也造就了她当家多年的气度非凡。
棺木出门的时候街道上来了许多送行的人,并不是棺材里躺着的前任知县生前有多么地廉政爱民,深得民心。而是因为他的儿子——现任知县。仪仗队的号声吹得凄凄,在队伍中间的慕婷却没有更多悲伤的情绪。棺木里的那个人除了是她的父亲,更是其余六个姐姐三个哥哥的父亲,更是大夫人和八个姨娘的丈夫。他能分到给她的,太少太少。
一天下来,盛大的仪式结束,算是把这个一家之主风光地送走了。大夫人仍旧坐在上座,浑身都散发着威仪,众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发话。“虽现在是在丧期不好说红事,可老爷生前最关心的就是七丫头的亲事,而且我们都商量好了的,七丫头待丧期一过便嫁到袁家去吧。”
袁家是大夫人的娘家,大夫人的幼弟早些年来府里玩耍时看上慕婷,一直求娶她过门。可那是个登徒浪子,大家都心照不宣。大夫人自然是偏帮自家人的,再者慕婷的母亲是她心头最长的一根刺。这事拖拉了这几年,母亲早已仙鹤多年,在父亲跟前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此番也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答应这门亲事。若说大夫人伺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殿上的各位姨娘神色各异,二夫人拨弄着手中的珠串,五夫人看着她新染的丹蔻,其余几位姨娘和姐姐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连与慕婷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慕盈也没有要替她开口说话的意思。
“好了,大家都没有意见要发表就这么定下来了,相信老爷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今天大家都操劳了一整天,各自回房休息去吧。”大夫人临走前的还特意看了慕婷一眼,慕婷看得清楚,她的眼里分明写满了得意。慕婷抓着凳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夜里,月牙挂得高高的,慕婷没有丝毫的睡意,坐在院子中发呆。“你好歹也是慕家的人,那袁浩不敢过分的,嫁过去至少是个名正言顺的正房,不用像咱们娘一样给人做妾侍,那袁家也富裕,从此一生衣食无忧,你还有什么好挑剔,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慕盈责备着这个妹妹。“你真的觉得我嫁给袁浩会开心?一生衣食无忧,呵,你瞧我们这院里哪个人缺衣少食,可是又有哪个人幸福快乐,姐姐,不是只要衣食无忧就够的。”慕婷激烈的反驳着慕盈,她原以为她会支持她、理解她,没想到她竟是来劝自己认清现实,告诉自己该知足。
慕盈还沉浸在慕婷刚说的话里,慕婷起身离开时背后传来“缺衣少食,也不可能幸福。”
慕婷径自走着自己的路,她想着自己的母亲,再没有回头。那夜,慕婷离开了慕府,离开了这个生活了许多年却从没有快乐的地方。
慕婷寻了间客栈住下来。娘当年是江湖中的女子,是个孤儿没有娘家。当她爱上了父亲时,义无反顾地跟了他走,走进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庭院里。也许父亲是爱她的,可他同时也爱着其他姨娘。从小生活在恣意快活的江湖中,该要多爱,才会甘愿终身困在四方的庭院里。
慕婷正在回忆着生前总是闷闷不乐的娘亲,猜测着她是否后悔过。突然窗户被撞了开来,一名黑衣人先进入到房里,慕婷吃了一惊,随后又有一红衣女子跟来。二人在房内激烈地打斗着,红衣女子稍占下风,从怀中掏出一枚东西往地上一扔,慕婷顿时觉着头晕目眩,随即全身乏力。只见那红衣女子说到:“哼,你已经中了我的‘不思不蛊’之毒,即便你功夫比我高,你也赢不了我。那个贱人也必须要死。”
那黑衣人拖着不利索的不乏从窗户跃下。方倩微这时才发现同在房间的慕婷。
原那男子是个背叛了红衣女子的负心汉,由于慕婷也中了“不思不蛊”之毒,只得跟着方倩微回蜀中解毒。
“对不起呀,我顾着打架,没看见房中有人,想着恨透了那贱人便挑着最难解的毒放,只能劳烦你跟我跑一趟啦……你还没去过蜀地吧,蜀地可比中原这有趣多了,你也可以顺便玩玩呀……”
幸而小时候母亲教过慕婷马术,不然现在连马都不会骑岂不麻烦。夜幕降临,慕婷她们打算在客栈留宿,在客栈马厩里栓着马时,四面八方飞来许多暗器,慕婷辛苦地躲避着,总是一不留神暗器就要到她面前了,若不是方倩微,她早该被射中了。“一边躲着去。”方倩微在替她挡了数次飞镖后不耐烦地说到。
没有了慕婷拖累的方倩微躲避这些暗器绰绰有余,那群人弃远攻而取近攻。他们当中有几人武功不错,若是一对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方倩微的对手,可是几人同时围攻,方倩微则有些吃不消了。对方人马太多,不宜久战,方倩微仍下一枚东西,抓起在一旁躲着的慕婷就跑。“你不会又投了什么毒吧?我身上的毒该解到什么时候啊。”“呵呵呵……方才那枚东西,没有毒的……”方倩微干笑了几声。
在荒郊野外露宿了一晚,方倩微睡得香甜,慕婷却是一夜未合眼。她其实是羡慕方倩微的,武功高,可以在江湖中恣意地生活,敢爱敢恨,在她想象中江湖中的女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天蒙蒙亮,方倩微怕昨夜那群人再度来袭,买了两匹马一路飞奔,傍晚便回到了蜀中。“忘情山庄”,方倩微是受过很深的伤吗,竟连山庄的名字都要拿来提醒着自己。
方倩微觉得昨夜被袭之事不简单,在正厅与人议事,慕婷坐在外厅等候。听见里面在说着什么昨夜天色太黑,未能看清来人面貌的话。慕婷走到正厅三两笔勾画着出了几张画像。“这三个是与你激战的人,这几个是当时放暗器的人,剩下的这几个一直没怎么动手,功夫不高,估计是些喽啰。”方倩微与正在议事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那方才还说着天太黑看不清的人正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婷。方倩微笑着说:“没想到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出来行走江湖还不会武功,却还有这种本领。”
慕婷也没有想到,从前在闺阁中的小兴趣到这竟变成了好本领了。一名女子从门外闯进来,眉宇间与方倩微有些许相似。那人大声地说道:“你这毒女,邪始终不能胜正的,你别以为你炼这毒声名大噪就能赢得了我,我始终是方家正统医术世家的传人,而你,只不过是那被逐出家门之辈的后人,名不正言不顺。方家迟早要一统,容不得你这毒女在外败坏我方家的百年正派的名声。”
这方若微与方倩微算起来该是堂姐妹,他们的父亲都出身自江湖中百年的医药世家方家,而后来两房分家后方倩微的父亲潜心研究炼毒,解毒,方若微的父亲则传习着祖上的医术。两房人逐渐分道扬镳。两位父亲去世后,方若微与方倩微承袭家业,更是承袭了上辈人的恩怨。尤其是方若微虽然是传承正派的医药世家,可在江湖中的名气却远远不如方倩微。
像此番这般来找茬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庄主,昔日阁阁主遣了左后护法来相助。”方倩微笑着点点头。只是战局混乱,方倩微让左右护法暂且将慕婷带到昔日阁,请阁主帮她解毒。“山庄内混乱,我是分身乏术,怕是不能亲自为你解毒了。昔日阁的阁主是我多年的好友,此番我请他帮你解毒,待山庄安定后我定当要好好带你游历我们蜀地的风光。”慕婷笑着说:“别这么说,你是我在江湖中的第一个朋友。”方倩微将她的事都坦诚地告诉慕婷,慕婷也觉得既然把她当成朋友就应该坦诚相待,便也将自己离家的事告诉了她。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这是慕婷对西日临的第一印象。西日临坐在藤椅上手中捧着书卷,认真地看着,风吹得他的发丝微微拂动,撩拨着他的眼,令他微微皱眉。
“姑娘的毒中了有些时日,这毒拖得越久解的时间也需越长,近日‘忘情山庄’乱得很,姑娘且安心地在我这‘昔日阁’住下解毒吧。”
银针扎进慕婷细白的皮肤,西日临柔声说:“你忍着点,会有些疼。”慕婷点点头,眼眶却湿了一圈。自娘去世之后,再没有任何人和她说着要小心这个当心那个,更加没有人担心她疼不疼。是好久,好久没有人关心过她了。西日临一边替她解毒一边询问着她的事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待针扎得差不多的时候慕婷已经把从家里出来的事都不自觉地说完了。
“你是个很勇敢的姑娘,你也说得很对,人生不是只要衣食无忧就足够的。至少,我是个贪心的人,我还想要很多。”“那我也是个贪心的人,我想要的也很多。”慕婷笑着说。
次日的早点左护法星彤送来了桂奶糕,这是湖州当地有名的糕点,此处不是中原,怎么会有。看着慕婷奇怪的神情说到:“阁主也是中原人,因而阁中的厨子也是中原人,阁主特意命厨子给你做的。”
今日扎针解毒时慕婷不自觉地谈到了母亲,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她,“我娘在嫁给我爹之前也是这般独自一人在江湖中浪迹,可惜我爹不懂得珍惜她,她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很早就去世了。自由自在惯了的人困在四四方方的庭院里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会开心呢?娘走后……”慕婷停了下来。
孤身在大宅门里的生活又怎会好过,西日临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去世了,我父亲在这江湖中有些名气却也得罪了不少人,当时有人找上门报复,恰逢父亲不在,就报在了我头上,待我父亲归来,我体内的毒已经进入五脏,从此身体虚弱不能习武。再后来,父亲也去世了,我不能习武便开了这‘昔日阁’。”
“为什么开‘昔日阁’呢?”这个在江湖中独树一帜的地方,收集着江湖中的各种资料,与任何门派都没有利益关系,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总有江湖中人有事欲知道前来询问的。
“我自己不能习武,没有能力,所以建立这‘昔日阁’,在江湖中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希望在这乱世中能护得住自己和想护之人。”
平静自在的日子流逝地飞快,方倩微前来‘昔日阁’时慕婷的毒已经基本解完了。西日临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坐在藤椅上看着书。慕婷上前去说道:“这么多日来帮我解毒,麻烦你了。我也不会做些什么,给你画幅画像吧。”
西日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已经被慕婷拉到了庭院处。慕婷在仔细的描摹着,西日临在对面看得认真。
待毒完全解完之时,西日临问道:“那你之后去何处?若你没……”“到我这来吧,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西日临话说了一半就被前来的方倩微给截了。也好,在蜀地总是易相见些。
慕婷暖心地抱了抱方倩微道:“我得先回中原一趟,去看看我姐姐。往后的事就再说吧。”方倩微拉着她的手说:“那你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可一定要来找我。”虽然方倩微炼毒使毒厉害,是江湖中有名的毒女,可她也是从小身世凄凄却仍心去璞玉,慕婷是她为数极少朋友的之一。
回程的途中,蜀中是羌国与南国的地界,两军在此交战,霎时间兵荒马乱。慕婷卡在城门处进退不得。忽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已在一辆剧烈颠簸的马车上,马车左摇右晃地颠簸地厉害,慕婷只清醒了一会又晕过去了。再次醒来时是被车外的声音惊醒的,马车停了下来,慕婷在车窗上偷偷地探看着外面,一群胡渣大汉在饮酒吃肉,估计是白天赶车的车夫。慕婷挣脱了手脚上绑着的绳子,趁他们不注意躲到马车的身后,随即奋力地跑。整夜里慕婷都不敢停下来,生怕后头的大汉会追来,天色渐清的时候慕婷靠在枯树上休息,周围的景象竟是一片荒芜,莫不是被拐到了塞外,早有听闻有人拐卖中原女子到塞外给人当媳妇的事。
荒漠里的一群马贼看见正倚着树的慕婷,快马赶来。慕婷惊慌站起时周围已经围满了马贼。马贼将她五花大绑地绑上了马,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南军。马贼上马快马加鞭,慕婷在不停地挣扎着,对驮着她的马贼是又拽又咬,拖慢马贼的速度好让南军追上。
那驮着她策马的马贼终于忍不住将她狠狠地扔到地上,策马扬鞭去了。慕婷手脚被捆着在黄土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身上脸上全是马踏后留下的泥尘。眼前蹲着着一个穿着战甲的男子,慕婷抬起头,那是一个剑眉英挺,俊武不凡的男子,头上盔甲向上飞扬的盔缨更让他显得神采奕奕。“我先送你回营帐内,待我剿灭那马贼再回来。”
二人同骑,马上颠簸,慕婷不时会撞上他的胸膛。关白情的胸膛结实硬朗。慕婷清楚地听见自己胸口躁动如雷的声音。站在营帐内看着关白情策马远去的背影,慕婷想起了儿时。
儿时听母亲说起过太多关于将军的故事,对于在沙场征战保家卫国的将军,慕婷很是钦佩。再后来母亲逝世后,慕府上至大夫人下至家丁侍女都不喜欢她,大夫人和几位姨娘更是变着法子来找她麻烦。每当被欺负又没有能力反抗时,她都在想着说书里的将军,何日也会有一个将军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收起思绪的慕婷擦拭着脸上的泥,在桌前画着方才抓她的马贼的模样。
慕婷画得认真,连关白情站在她身后都没有感觉。“嗯,你画得很像,这几个已经全部落网了。”慕婷听见身后的声音吃惊地回头。“慕七姑娘,我们见过的,在你父亲的出殡仪式上。”关白情笑脸洋溢地看着她。这回慕婷更加地吃惊了。父亲出殡当天,慕婷并没有关注前来送行的人。若是出席了出殡仪式,就是说他也是湖州人咯。还未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帐外声音哄闹,有士兵前来报告说:“将军,今日擒获的那帮马贼是塞北合西族的族人,听说还有合西族族长之子,现河西族带了许多人马前来要人。”
原只是擒获马贼却招惹了塞北的大族合西族,他们本与中原不和,奈何中原实力强大,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关白情只领了一小队的军队,不敌合西族的兵马众多。
一轮恶战下来,军队已全军覆灭,慕婷与关白情逃亡于荒漠之中,关白情受了不轻的伤。若找不到前来救援的援军,不日他们便会死在这荒漠之中。若不是带着自己,关白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将军,若我们此次能化险为夷,若将军愿意,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的。”慕婷鼓红着脸说了这些话,忽然想起了母亲,她当年也是这般勇敢的像自己所爱之人表明心迹的吧。“我这常年征战的,慕七姑娘都不在意吗?”白晴笑着摇摇头,能与爱的人走遍世间,这是慕婷从小遥不可及的一个念想,她从没有想过今天会实现。
关白情的伤口发炎越来越严重,塞北的风沙大,四处都是荒漠,在走了很多天后,他们靠在枯树上奄奄一息,关白情更是几近昏厥。
醒来时,慕婷躺在床上,关白情坐在床旁。“你怎么受了伤还如此精神?”关白情哈哈大笑道:“我年少从军,身体自然比一般人要硬朗。”看着关白情明媚的笑脸,慕婷忽然想到自己在荒漠中神志不清时与他说的那番话,脸不自觉地红到了耳根子。这样困窘的慕婷在关白情眼里霎是可爱,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下。慕婷更是整张脸都滚烫了。关白情愉悦地闹着她说:“我们明日就启程回湖州,我要去慕府提亲。”还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说着他要娶你的话更动听吗?
两人随军一路笑闹着到了中原,离湖州越来越近时慕婷却有些心慌。大概是近乡情更怯,时隔两年了,独自离开湖州后这是第一次重新踏上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由于慕婷回不了慕府,关白情把她直接带回了他的府邸。慕婷揪着他的衣袖道:“还是不要去慕府了吧,我已经出来这么些年了。”关白情拍拍她的手道:“我关白情娶妻怎么可以名不正言不顺。”
原来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将军府上下都在讲着她的闲话,这让慕婷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慕府时的情景。“都不知道将军从哪里带回来的野女人,还没过门就住进府里来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门外走过的下人特意大声的将话说给慕婷听。慕婷想着虽然她现在很难受,可是如果她对关白情的爱还抵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她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呢。
若说此时的隐忍是必然的,那接下关白情的话对慕婷来说才是天打五雷轰。“自古人不风流枉少年,况且此番也不是我所愿意的,奈何父亲在家中早已有替我说好亲事的姑娘,她又是大户……”“所以就要牺牲我这个小户来成全你的大户人家吗?”慕婷的声音尖锐而大声。她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如母亲一般嫁给一个将自己的爱分成几瓣的男人。
“莫说让我当妾,即便你让我做正妻,你要纳妾那也是不可能的。这般说来,我慕婷怎配得上你名门世代的将军,从前全当是我愚昧了。”慕婷毫不犹豫地出了关府的门,她才不要过那种终日与另一个女人明争暗斗的日子,她说过她决不会步母亲的后尘。身后的关白情收起了方才抬起的手,他又有什么资格挽留。
从关府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慕府大夫人的女儿——慕府二小姐慕阳。慕阳与母亲说到:“这不就是我那有正妻不嫁非要嫁给人家当小妾的七妹吗?”大夫人尖酸地回了一句:“可不是嘛。”她们得意地眼角眉梢里都是嘲笑。
慕府在湖州怎么也是大户人家,慕家的女儿给人当妾,半日便传遍了湖州,慕婷在湖州成了最大的笑话。为什么,她的爱竟会让她沦落至此。难过的慕婷决意回蜀地看望大半未见的好友。
“忘情山庄”一片混乱的景象,全无两年前的模样,莫不是那方若微又来找麻烦了吧。再次见到西日临时,他仍旧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是面庞上多添了几分消瘦与憔悴。他正在替方倩微疗伤。看见门口站着的慕婷眼角多了一分笑意。大战一触即发,方倩微道:“若是此战我败了,你们就权当没有认识过我,权当这天地间从没有过方倩微此人,不要记住我。”此时她的眼神里除了凄凄还充满了决绝。
方若微派出的死士在昔日阁门前与左右护法星烈星彤大战,一直激战到内堂。每个死士都只露出眼睛,每个人都有着他们各自看家的功夫,星烈星彤因一直无法辨认而处于劣势。慕婷认真的观察他们的眼睛以及武功路数。“前面这个是使长剑的,后面那个是使银针的……”慕婷不断的提醒着。星烈星彤功夫本就较高,得知他们的功夫路数后更是如有神助。死士一一倒在星烈星彤的刀下。
未过几日,昔日阁再度被袭,门外许多暗器袭来,众人皆注意着方倩微。不料暗器是往慕婷方向去的,眼见要刺中慕婷,西日临旋即转身用手臂替她挡了下来。西日临受伤,星烈星彤嗜血奋战,那来人却不恋战,见刺杀不成便撤退了。
此番刺杀慕婷的杀手皆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是方若微听说一众死士因为慕婷的原因一个未归而派出的。既是江湖中所雇的杀手,自然比方若微培养的死士更加难缠,他们不会恋战,一次失败会再次归来。
方倩微清楚地看见西日临在替慕婷挡住暗器时眼神里的毫不犹豫,因为太过了解,她明白,那是爱意。
“你对慕婷是不一样的。”没头没尾地忽然来这一句。方倩微只是想,想听他最真实的感受。“是不太一样,她很勇敢,和你一样勇敢。”西日临毫不避忌地回答。两人自儿时相识,十余载来一直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对方倩微,他就是不想说,也瞒不过她。其实方倩微很想说为何我也一样勇敢,你却不喜欢我呢。只是她太清楚,他爱的不仅仅是慕婷的勇敢。
“你且放宽心,方若微不会得逞的,昔日阁永远都是忘情山庄最好的盟友,这世间只要有我,就一定也有你。这不是我们儿时就达成的共识吗。”西日临转头对方倩微说道。
有你这话就足够了,有你这个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我父母早亡,为了重振家业不输给方若微一系,我从小就潜心钻研炼毒使毒,后来终于成功了,可是江湖中的人却叫我毒女,怕我、惧我。不过没有关系,这世间有你懂我就够了。
“方若微此次雇的杀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你还是带慕婷走吧。即便我败了,他们也杀不了我。”其实你待我那么好,我又怎么忍心困你在这呢,你受过那么多苦,你应该要幸福的。
慕婷被方倩微用药迷晕,方倩微对西日临道:“你们保重,我一定会活着去寻你们的。”西日临将慕婷抱上马车,方倩微看着他们马蹄踏下的尘土飞扬,眼角微潮。
“倩微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该有么难过。”
“星烈星彤都留下帮她,我们留下没有太大意义,况且,她一直都是个很勇敢的人,灿若明星。她说她一定会来找我们,她就一定会来。”
西日临对她的情义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从湖州到蜀地这些日子都过得太过急促,她根本没有闲暇思考她与关白情的过往。更加不知道要如何接受西日临待她的情义。
当日在慕婷离开蜀地后,南国与羌国交战。西日临担心仍在路途的慕婷,一路追寻着她,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待有消息传来时她已经回到湖州与关白情定亲了。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来未与她提起过这些。“你随时可以离开的,你是自由的,只是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西日临开始耍起了赖皮。
慕婷很难想象初见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转念又想到了关白情,呢喃到:“我怕我此生再难忘记。”声音很小,但西日临还是听见了,他轻轻地说:“再难忘记便不要忘记,能记得住我便好,莫怕,我们来日方长……”
“掌柜的,我的菜怎么还没有来呀,酒呢……”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打扮普通至极。只将头发简单地挽起,粗布水衫,袖子挽得高高的从厨房里出来。
“来了来了,菜来了,酒也马上就来。哎呀,你也真是的,怎么拿个酒也慢吞吞的。”年轻女子将菜放下后埋怨正在柜台上算账的男子。那男子穿着洁净的衣服,正在柜台仔细地算着帐,经不住女子的催促。从容地拿着酒来,“几位客官慢用,内子焦躁多有叨扰。”男子微笑地看着女子,那女子横了男子一眼,继续着手中的活。
“掌柜的,给我来壶酒……”客栈门口站的红衣女子,俨然是当年慕婷初见时的方倩微,她嘴角仍旧是自信骄傲地上扬着,因为她知道,她也会有她的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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