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战事吃紧,官府日日抓壮丁,刚成亲三日的刘义勇,眼见无法再躲避,只得去打开了被人锤的山响的大门。那些官兵凶神恶煞般,不容刘义勇收拾,便将其押走了,像犯人般。
躲在屋里的新妇王兰芝,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抓走,心急如焚,回头看一眼卧病在床的婆婆,犹豫一番,便下了决定。她快步到后厢房,收拾出几件丈夫的衣衫,放进包裹了,又塞了几钱碎银在衣衫中间,顾不得换了新衣裳,便跟着出了门。
路上行人指指点点,她才顾不得许多,“新婚燕尔,好歹做个告别。”她心里想道。
丈夫被抓去了哪里,不难知道,一路上处处可见到被抓的人,以及跟她一样仓皇出来送行的人。她随着两三个妇人,跟在一队人之后,大约行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到了城郊外一个简易的行军营。
她远远地看见一些粗布衣衫的男丁,正规规矩矩站在校场,被穿了官兵服的人,团团围住。一名将军模样之人,站在台阶上,正激情慷慨地说话,隐隐听到些“保家卫国,以安民心”之类的话。
她惦记着丈夫,想着大约也在那群男丁中,便透过树桩做成的围栏,一个一个看过去,细细分辨丈夫的身影。刘义勇身形高大,深蓝色粗布衣衫虽不显眼,但没过一会儿,便也被他的妻子辨认了出来。
围栏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成了里三层外三层之势。王兰芝被挤的几乎要突破围栏进去了。“要是丈夫在,哪会容一个新妇如此遭罪。”她无奈叹息。
守卫的士兵过来,大声吆喝着:“快块离去,军营外不容聚集!”众人冷冷的瞪着他,没有动静。那士兵见无效应,便亮起了明晃晃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威胁道:“快快离去,否则军法处置。”
王兰芝离那伸过来的刀最近,胆怯地向后退去,可是人群中的她好比一颗卡住的钉子,想动也是没有自由的。
“官兵大哥,我们的亲人被征了去,没来的及带些随身物品,烦劳您给将军大人说一下,让见个面吧。”后面有声音传来,说到了每个人心里,马上呼应声一片。王兰芝看向那士兵,十五六岁的样子,肌肤白净,毫无久经沙场的沧桑,便勉强露出笑意道:”小兄弟,您就帮咱们一下吧。”
那士兵一脸不耐烦,却也没再反驳,收了刀,转头离去。
围栏外一群牵肠挂肚之人,多数为妇孺,才稍缓一口气,松散开来,找地方坐下,开始了静静地等待。然而一直到天色黑完,再不见那小兄弟出来。月亮已升上头顶,小孩子在大人怀里睡着了,寒凉侵入身体,瑟瑟发抖声,牙齿打颤声,小孩子醒来的哭闹声,又热闹起来。
“老天瞎了眼了!” “再没人情可言!” “没爹娘的王八蛋!”气愤在每个人心里激荡,一声声咒骂声脱口而出。王兰芝望眼欲穿的眼睛里依然保留了丈夫的背影,冷和饥饿让她无力说话,也让她愈发渴望见丈夫一面。
忍过了后半夜,天蒙蒙亮。疲惫不堪的身体,正是萎靡不振的时候。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从排山倒海般的从军营里传了出来。吓的众人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只见一片骑马的人过去后,一支小跑着的队伍跟了出来,两边执鞭之人严密监管着,若踏错了一步跟不上,一鞭子便狠狠地抽了过去。
王兰芝在密密匝匝,穿着统一服饰的队伍里,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似乎是阴郁着脸,生气的样子。她起身忙向队伍跑去,可没跑几步,腿一软摔倒在地,似乎脚踝磕了石头,痛的直钻心,眼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从心里流出的泪,结成了冰,挂在腮边,冻的她全身颤抖,再爬不起来。
“不可以!”她心里呐喊。“这是什么世道?”
月亮的残影渐渐隐去。天亮了,朝露挂满枝头,晶莹剔透像极了眼泪,映照着一片萧瑟和荒凉。唯一能给予世间温暖的太阳不知哪里去了,天空一片灰暗的苍白,没有一丝生机。
王兰芝努力地记住丈夫的脸庞,朝气蓬勃的,青春焕发的,一刻也不敢忘。
门前的对联换了不知多少副,镜前的她白发一天天多起来,直到皱纹爬满脸颊,身子变得佝偻瘦弱,她便不再去门口守望,她知道,丈夫即便回来,也是再也认不出自己来了的。
回想一生,青丝到白发,三天的幸福,无尽的等候。
“不是要安民心吗?怎的就要了命去?”
带着深深地不甘,王兰芝闭上了眼,不知到另一个世界是否还能与那缘分至深的人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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