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还是低着头,稳若泰山,周遭的群情激奋,好像与她无关,如泣如诉的颂读,甚至别的女生的低低啜泣,与她如风如烟,没有丝毫的痕迹,老师彻底被激怒了,这堂课老师已经暗示了她不止三次,加上之前的提醒,她都置若罔闻,这不是对老师的蔑视,对老师的不屑一顾吗?甚至是对老师的挑衅,孰可忍孰不可忍,一声断喝,让课堂中的所有情绪戛然而止,盛怒之下的老师,只有一句话:“叫你家长来,否则,我不上课。”
回到办公室的老师,惊到了同事们,她们笑问老师:“你不是要美美的上一堂课吗?还没下课,怎么就回来了?”不问不打紧,这一问,老师彻底火山爆发,“什么补习生,报不上名时,求爷告奶,信誓旦旦,那悔恨,那决心可憾天动地,一旦报上名,坐在课堂上,没几天,原形毕露,以前怎么混日子还怎么混,甚至带着以往的妖风邪气,更恐怖!学校就不该收她们······”一阵噼里啪啦,算是发泄了火气,心也静了许多,唉,孩子毕竟是孩子,还得沟通,这么一想,老师开始等待,等待她能一声报告,来找老师,老师也准备苦口婆心一番,然而,一天过去,她没来。
今天这课,上不上?昨天的狠话算不算数?如果不去上,其余孩子怎么办?初三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容许浪费,正权衡间,她带着她妈妈来了,依旧低头,依旧风雨不侵的样子,老师似机关枪,历数她的表现:“思想不集中,简单问题回答不了,作业总也不交,作为一个补习生,以这种学习态度,补习几年还是上不了高中”,“白妈妈,你说怎么办?”惊愕下的白妈妈哆嗦着双手,把女孩夹七夹八的批评劝告,时不时回头对老师点头哈腰,说到最后,白妈妈忽然哭了,这一哭,让老师乱了手脚。
“我是没有明天的人,我活不长,我还学什么?”女孩狠狠地吼道。
“孩子,你怎么这么想,你的病我们不是治着吗?会好的,会好的。”
女孩的吼声,白妈妈慌乱的哀求,让办公室所有的人惊呆了,鸦雀无声。
“什么情况?什么活不久?”老师疑惑询问。
白妈妈看着女孩欲言又止,但还是哭诉了缘由,“孩子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皮肤病,一天不上药,就会积厚厚的皮癣,疼痒难耐,必须每晚全身擦洗上药,上药时,钻心的疼,孩子都会哭喊,最难的是头皮,上了药,一天不洗,就会满头皮屑,若洗,洗头膏洗不干净药,只能用强力洗衣粉,每晚的洗药、上药把孩子大半时间占去了,写作业的时间很少,孩子在同学间,也抬不起头,别的女孩都不愿意和她交往,嫌弃她总顶着一头皮屑,老师啊,这已经洗了七八年了,我的孩子也这样痛了七八年了,我的孩子苦啊”!白妈妈痛哭失声,满眼的疼爱,满眼的迷茫无助。
“别说了,这不是癌症的癌症没有人能治好,求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有用,我也不治了我心死了”。女孩没有任何感情的扔出这么一句话,那语气冰凉,没有波澜,没有希望,唯有结束的等待!
“孩子,别说傻话”。“老师,你们知道的多,能不能想想办法,或给我们推荐个能治好我孩子病的医院,丈夫,老师,求求你们······”白妈妈拉着老师的手,哀哀戚戚,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眼中无所不能的老师身上。
女孩还是风雨不侵,眼中没有光泽流转,冷眼望着窗外,外界喧嚷,与她无关,这是怎样的一种灰心绝望啊!这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她怎么就摊上了这苦痛呢?老师慢慢走向了女孩,此时的老师不是老师,俯下身为母亲。老师的眼前浮现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今年也参加了中考,从县城考上了省城的重点高中,陌生的环境,快节奏的学习,种种的不适应和压力,让孩子脸上没了笑容,大把掉头发,那段时间,老师每每看到孩子,心好疼!好在老师的开导,孩子的努力下,一切都好转了。两张女孩的脸交织在眼前,同样的年龄,同样参加了中考,一个孩子如愿进入了理想的高中,一个却名落孙山;一个经历了磨难展现了笑颜,努力遨游知识殿堂,一个却经历苦痛放弃了希望。这两个不都是我的孩子吗?一个母亲怎会让自己的孩子流泪,又怎会让女孩的如花笑靥含浅留滞?
“孩子,你受苦了。”老师拥女孩入怀,脸上已涕泪涟涟……
女孩浑身哆嗦了一下,惊讶的看着老师,挣扎着,可老师的怀抱那么温暖有力,岂容她离去?女孩不挣扎了,但有泪水流过脸颊。
“老师,放开我,我怕这病会传染给你。”
“孩子,不怕。”
“老师,我活不久,不知哪天,我就会死。”
“孩子,相信医学,这不是绝症,你去过北京、上海的大医院了吗?三分病,七分怕,人不是病死的,是怕死的,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 ……
“孩子,其他的先不说,我要和你有个约定,每天都要笑,可以吗?只要笑了,希望就在!”
最终,老师与女孩面对面聊了许久之后,拉了勾,有了约定。
之后的日子在忙碌中流逝,老师每天多了一份特殊的牵挂和不厌其烦。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暖暖的照着后背,晒得人恹恹欲睡, 朦胧中,有电话打进来,带着哭带着笑的声音把老师迷糊的意识吵醒了,“老师,我的孩子最近表现好不好?没惹你生气吧?她现在回家有了笑容,也和我说许多学校的事情,作业本也拿出来了,也会咯咯笑了,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我们庄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昨天刚杀了猪,老师,来我们家坐坐吧,老师,一定要来啊!”
的确,这段时间,在老师的鼓励和监督下,女孩在课堂上,抬起了头,偶尔也会举手,眼中有了光泽,尽管反复,但最终女孩抬起了头,笑了。这与女孩是希望的开始,与母亲是一个多么大的欣喜啊!
暖阳中,老师一阵后怕,如果当初老师没有多关注女孩,正如女孩所说,心死的人会活多久?老师又一阵庆幸,幸亏那次请了家长,了解了情况,共同的努力,让女孩有了战胜病魔的力量和希望,在今天能展露如花笑颜。
老师不知道女孩的病能否治愈,就在昨天,女孩来请假,说约到了一位藏医,想去试试,女孩消瘦但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条路上,女孩走得很艰难,很痛苦,这痛不是我们常人所能理解的,尽管如此,但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是跌跌撞撞顽强的走着,这也许是因了那个爱的拥抱,也许是因了那个约定、那句话——只要笑,希望就在!而萦绕在老师心头的是:
——如果爱,请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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