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半，像往常一样，洞洞放学了。
每次他来辅导班，闹得动静是最大的。辅导班的门是铁做的，门上垂下的帘子是塑胶做的。
别的同学都是轻拉轻放。唯独他，进门前把帘子拉的高高的，然后猛地一放手，窜进屋里。这时，在里屋改作业的我都知道他来了。
他很瘦，个子比同龄人都要高，走起路来总是一摇三晃，看起来弱不禁风，脚总是拖着地。
他刚进来，我就看见他衣服领子烂了，心想，难不成又和同学闹矛盾了。我没立即问他什么原因。
小孩子总是有点顽皮的，但写作业时他很乖。有一次他一个字连续涂改了五六次，最后才写好，他没有烦躁，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
今天他说：“老师，今天语文卷子好难。”
“不会的可以允许你看课本。”
“书被我扔了。”
刚开始，我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以为他说那些话只是在闹脾气。
一会，我再看他时，他已经在那里乖乖写作业了。
“不是说书扔了吗，怎么找到的？”
“我是说我拿书砸了语文老师。”
我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洞洞，我不知道老师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才如此大胆。
其他同学都走完了，我把洞洞留了下来。
“可以告诉我你的衣服怎么了吗？”
“老师扯的。”
“上课说话了？”
“恩，我和我同桌说话。”
“然后老师就让你拿着书出去了？”
“你和老师顶嘴了吗？”
“没有，老师刚把我叫出去就开始骂我，边骂边推，推了我五六下就走了。”
“你很生气，所以拿书砸了老师？”
“嗯……”
“老师推你是她的不对，上课说话就不好了。”
还记得自己上高中那会儿，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总有低声细语的。这时老师就会说：“某些同学别给脸不要脸……”那个时候作为学生的我，即使上课没说话，听到这些也会无地自容。
今天当一个学生告诉我老师把他衣服扯烂的时候，那种羞耻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我曾经因为大声吵了学生，随之而来的那种罪恶感让我寝食难安。
辅导班里有个一年级的孩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她每次写作业都会睡觉，所以每次我都让她用香皂把小手和脸蛋都洗干净。
八岁的时候我还在上一年级，不知道为什么上课总是犯困。所以每次一天下来，我的眼皮子几乎都是红的。如果乘法口诀不会，老师就会罚蹲马步，无论男女生。
我以为体罚和辱骂只属于我的那个年代，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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