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最近接触到一个群体——位于三、四线小城镇，且在小城镇里也属于生活在比较底层的女性。她们的文化程度不高，她们和丈夫都没有稳定的工作——通过小买卖或打工赚钱；她们的年龄在30多岁到40多岁之间，一般有两个小孩。

这群女性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婚姻生活不幸福，有的人丈夫出轨；有的人和丈夫无法沟通；有的人甚至是丈夫的赚钱工具兼生儿育女工具，她们的丈夫在外吃喝嫖赌，她们在家辛苦赚钱抚育小孩。她们不离婚，因为“为了孩子”，因为“如果我敢离婚他就会伤害我和我的家人”，因为“法庭会不会很麻烦？有没有不通过法庭的方法”。她们中的一部分连结婚证都没有，她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辈子也离不了“婚”。

她们常常会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冒充法律顾问呆在这些女人的群里，我没有办法告诉她们应该怎么做，因为我并没有能力真正的懂她们所面临的一切，只有当她们问起怎么才能离婚，孩子能不能归自己，财产有没有自己的时，我再去Google或者问律师朋友，在她们的情况下法律是怎么说的，然后告诉她们。

当城市里的女权花样百出甚至有点让人生厌的时候，如果把目光投向农村，或者居住在城中村的那些女人，就会发现，她们中的很多人依然生活在最原始的父权夫权之下。我们常常嘲笑那些“女权鸡汤文”，但那些文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需求？是谁在阅读它们？鸡汤文对于城中村的女人会不会积极的意义大于负面的影响，会不会让她们觉得可以依靠自己，可以说“不”？我不知道。

不过这不是今天的主题。今天我想试着写一写的是关于“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极其个人化，所有的讲述只不过是个人的理解，按着时间顺序来写吧。

第一个人生意义：名垂千古
我是一个晚熟的人，高中一年级了还在和好朋友玩做假饭假菜的过家家（是不是有病），所以之前的岁月，说的好听是无忧无虑，说的不好听是无意识。到了高二高三，有了来自学业的巨大压力，这种压力的反作用力让我开始思考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人生的意义的是什么。当时学校教室的墙上挂满了名人，人生的意义，大概就是能被挂在墙上名垂千古吧，我想。人总是要死的，死了别人就会忘记你，就跟没有来过这世界一样，所以只有能永远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名字，才算没有白活。

这是我鸡血满满的第一个人生意义。挂在墙上的名人里我最喜欢居里夫人，她说：“我们应该有恒心，尤其要有自信力！我们必须相信我们的天赋是要用来做某种事情的，无论代价多么大，这种事情必须做到。”太有道理了，我去书店买了这张居里夫人的名人名言挂图，挂在了家里的床头（是不是有病）。

第二个人生意义：快乐
名垂千古太难了。

当我发现一般意义上的成功都没办法让名字被历史记住时，这个人生意义就失去了指引的价值；而不好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又不觉得财富和权力是一个人的价值所在，因此也失去了这种世俗意义上的动力。我需要找到新的意义。

上了大学后，就不再有人要求你把学业放在第一位了，当我在面临各种选择时，家人给的建议一般是：“选你自己喜欢的，你开心就好”。快乐是我们要追寻的东西吗？或许是吧。看看身边的大人，谁不是在为了得到快乐而努力着，谁不是因为快乐或者给予了别人快乐而幸福着。因此，快乐成了我的意义，那个时候思考的最多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快乐是“大”快乐/“真”快乐，什么样的快乐是“小”快乐。比如那个时候我会觉得付出和给予得到的快乐比较“大”，这背后的原理可以写一篇文章来分析。不过现在的我不这么认为了，快乐不分大小。

但是，快乐可能是父母对孩子们最大的一种期待以及意义的期许，却不是孩子自己的。

第三个人生意义：体验
体验作为人生的意义指引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直到今日，体验对于我依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它和上一个意义的区别在于，上一个意义只认可快乐，但这一个意义除了认可快乐，也认可惆怅，认可痛苦，认可一切的感受。

我写过一篇很短的科幻小说，讲的是体验。如果两个人，他们拥有完全一样的大脑输入（完全一样的体验），他们会长成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人到底是拥有与生俱来的独立灵魂，还是仅仅是环境的产物？我更趋向于认同后者。

一个人在出生之前，脑中的1000亿个神经元已几乎全部准备好，而神经元之间的连接网络则十分稀疏。婴儿会凭外界的刺激而制造连接网络，任何声音、景物、活动……只要是新的，都会使得脑里某些神经元的树突和轴突生长，与其他神经元连接，构成新的网络。同样的刺激第二次出现时，会使第一次建立的网络再次活跃。一个人的一生之中，不断有新的网络产生出来，同时有旧的网络萎缩、消失。

如果两个人，从小便接受相同的外界刺激，从原理上讲，他们拥有相同的网络。

是体验造就了我们，如果体验不是意义，那什么又能是呢！

说起来似乎显而易见，但从对快乐的追逐转向对体验的思考，却是一次次常规经验外的刺激让我对我以为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世界是这个样的”的质疑，最后汇聚而成的。这种常规经验外的刺激得益于我在那个阶段是一个常常把自己投放到另一种生活里去的旅行者，以及一个爱看小说的人。

在这两种旅途里，除了风景和风情，除了友情和爱，还会看到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对于生活和世界的看法，我慢慢理解这些不同的观点都是对的，那么在这种广泛的价值观和对生活的看法下，“快乐”还是不是唯一的意义？有一次暑假归来，晚上在宿舍聊天，宋姑娘说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从一个闹喳喳的变安静了。当时她在看《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我问她看完有什么感受，她说：“快乐是轻的”。是啊，快乐总是轻飘飘的，但似乎体验多一些，就会接近“真相”一些，也就能抓住些什么。

第四个人生意义：人生没有意义
对体验的追逐是没有止境的，更多的体验，更多对于世界的了解和认知。但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发现当你基于这些认知和思考对人生和世界提出问题，答案都指向了虚无。人生似乎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一个阶段的转变，就是当你穿过体验去寻求答案时，就会发现体验是一种输入，是问题而不是答案，是道路而不是终点。

终点是什么？不知道。

爱因斯坦是我最崇拜的人，他说“一条鱼能对它终生畅游其中的水知道些什么？”，虽然我崇拜他，但我写了一篇博客反驳他的这个观点，在当时，我完全不认可“人是无法知晓自身存在的意义的”这件事情。

但现在，我觉得他是对的。这是一件让人感觉糟糕的事情，但不一定是坏的事情。当人生没有意义，或者无法追逐到人生的意义后，当下变得重要起来，它成了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人生没有意义，正因为如此，每一个当下，每一天有了意义。珍惜的，投入的，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度过每一天。

这就是我现在认为的人生的意义。我是个需要知道意义才能往前走的人，所以即使人生的意义是“人生没有意义”，也是我能抓住的一种意义。

也许过一段时间，我又能找出个别的意义来。

题外话：
经历的这四个阶段看起来清晰，实际上它们是交错生长的，很多时候都纠结在一起。而其中，又有许多诞生过却又迅速消失了的意义，以及一些起辅助作用的意义。

对于追问意义的一类人而言，失去或者找不到意义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这就意味着不知道活着干嘛，在寻找意义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时刻。这个时候，重要的事情羁绊，不管是感情的羁绊，还是欲望的羁绊，还是其他。这些羁绊是他们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