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沉默不语。
安德里亚斯点头示意,信息传达,便有两辆货车从附近车库行驶到主任安德里亚斯面前。货车一大一小,货车停止完毕后,从大型货车车厢下来两名士兵。随后将小型货车车尾的铁链链接至大型货车车厢内的箱子上。随后小型货车轰隆隆的启动,将大型货车内的箱子拖拽至地上,碰撞声巨大。
安德里亚斯走过去,拿出装在箱子里的铁锹,指了指远处的山丘。
“那堆石头阻挡了车辆的行走,所以你们今晚要把这堆土山丘移除干净,不然谁都不许睡觉。”
此时埋怨声肆起,可这就是安德里亚斯想要的,听着这些哀嚎,安德里亚斯爽透了。
凌晨5点,土山丘才被运送干净,一千中国劳工被送至营地前的空地上集合。
火车上那个愤怒的壮汉看着营地是一片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木屋的顶棚用红色漆标记着“中国劳工”四个大字。
再看临近中国劳工营地的还有菲律宾劳工营,以及非洲劳工的影子。
火车上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和老头前后站着。
德国的一名后勤军官“你,你,还有那老头…嗨,说你呢。”后勤军官也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老头慢慢抬起头,双腿发软,劳累和饥饿使他眼睛有些眩晕。
一个年轻的声音“他要晕倒了,快帮帮他。”
书生气中年男子向一旁看去,完全不理会。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壮汉却时刻盯着附近的指挥室,好似是寻找着什么人。
一名妇女急匆匆的从人群中挤进来,来到老头身边,老头已经失去意识。
众人惊讶的声音“是个女的,怎么会有女的?”
妇女对老头进行了急救。
德国后勤长官抿嘴笑“记得他死了,埋在后山。”朝另一边走去。
5点10分,非洲和菲律宾劳工从住所蜂拥而出,向工作地前行。
壮汉看着这些异国劳工眼中露出锋芒。
分配宿舍完毕。
老头,中年男子,壮汉,那个心善的年轻人被安置于七号宿舍。
年轻人搀扶着老头将其扶在床铺上,随后去拿桌子上的水。
中年男子则拿出藏在裤裆中的一本书仔细看起来。
壮汉挑了一个靠窗台的床位坐了下来,拉开薄薄遮挡的窗布,向外面观看。
年轻人拿着水杯来到老头身旁,给老头喂水。
老头此时状态清醒“谢谢你,年轻人。”
年轻人很健谈“不客气,你可以叫我阿平。”
阿平站起身自我介绍“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工作了,我想我们应该互相介绍一下。”
中年男子说,说的同时一直看着书“我叫张天赐。”
阿平来到张天赐身边,看着他“你认识字?”
张天赐介绍“我曾经是一位老师,而且给中央报社发过论文。”
阿平羡慕“真了不起…”
张天赐抬头挺胸,一副长辈的样子“知识是强大的,它可以充实你的灵魂。”
阿平说“那你能教我写字吗?”
张天赐“你没有上过学?”
阿平沉思“我没有上过学,连名字都不会写。”
张天赐拍了拍阿平肩膀“真是可怜的孩子。”
阿平笑“我是一名孤儿,连父亲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是被人从泥堆里救出来的。”
张天赐问“那你一定很迷茫?”
阿平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包子铺,娶一个美丽的妻子,生儿育女。”
张天赐问“你怎么会有开包子铺这么低俗的梦想?”
阿平答“我流浪于天津的大街小巷,每当经过那个包子摊位,香味扑鼻而来,口水横流,我就会忘记饥饿和痛苦了。我也是正因为如此才有继续生存的希望,即使肚子里空空如也,也无所谓了。”
张天赐笑了笑继续看书。
阿平来到壮汉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绷着脸“滚开,臭小子。”
阿平坐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壮汉不搭理。
阿平继续幻想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挣更多的钱,然后回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壮汉捂住耳朵,瞪着阿平。
阿平问“你有什么梦想吗?”
壮汉转过头。
阿平继续唠叨“你不太爱说话?”
壮汉忍受不住,抓起阿平的脖子“臭小子,不要像蚊子一样嗡嗡叫,小心我杀了你。”
阿平惊呆,手捂着壮汉的拳头“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壮汉松了手,阿平知趣的离开。
张天赐看不过眼“真是个愤世嫉俗的家伙…”
壮汉自知有些过分“小兄弟,你太像我的弟弟了。”
阿平认真的看着壮汉“什么?”
壮汉说“如果我的弟弟还活着的话,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他和你一样,唠唠叨叨,整天幻想着未来。”
阿平问“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壮汉说“是被该死的恶魔害死的,我无时无刻都想报仇。”
阿平安慰“你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壮汉说“他真的太天真了,外面的混乱他毫无防备之心,是天真害了他,也会害了你。”
阿平懵懂,不解。
壮汉说“这个年代充满了黑暗,我弟弟太天真被人利用,连尸体都不知去向。所以阿平…不要轻信任何人,这对你有好处。”
阿平点头。
壮汉说“我叫李勇。”
阿平笑“那我能叫你哥哥吗?”
李勇热泪盈眶“当然,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哥哥,哥哥保护你…”开心的不得了。
阿平回想“那个大婶真是个好心人…”
这时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好奇心会害死鬼的…”
众人回头,看着宿舍最里面床位躺着的男子,长的胖胖的,一脸的胡渣。
“三个月前,也就是第四批被送到这里的劳工,那时候这个宿舍还非常热闹,七八个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人。”
阿平问“发生什么了?”
其他人也认真倾听。
“他们每天都会聚在一起讨论、埋怨、争议,很晚才睡。他们在一起无所不谈,也许是枯燥的工作和暗无天日的日子让他们绝望,想用聊天消磨时间。但随后的几天,陆续的有人被德国士兵带走,最后消失不见,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老头问“他们去哪了?”
胖男人露出邪恶的面孔“不管他们去哪了。记住…在这里工作,安静能活的更久。不要试图去了解任何一个人,不要试图去参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就当自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有空气和灯光才是你们最亲近的人。”
老头说“我想德国人只是想给我们一次下马威,但不至于随便的处理掉我们。”
张天赐笑“处理掉?你还真是会形容啊…”
老头笑“我们来德国工作,是德国经过中国领导层批准的。而且还签了协议,协议上明确规定中国劳工来德国所享有的权利。”
阿平说“自由权,平等权,公诉权,生命赔付。”
说到这,三人看向李勇,因为李勇只字未提,在面对生命的问题上,正常人怎能如此冷静。
李勇镇定自若的表情“协议规定中国劳工在德国受伤,死亡。需要向中国政府和个人缴纳大笔费用。可…”
众人倾听…
李勇认真的“可我认为那个胖子说的很对。”
众人又看向胖子…
老头摇头“必要时我们可以用协议抵抗德国人。”
胖子笑“老头,你这么大年纪为何如此的天真?你真以为协议能代表你们的自由。你看看你的四周,都是些什么人。”
众人互相观看。
胖子说“对于所有人来说,德国就是天堂,可以一步登天的天堂。但偏偏德国人从这些人中挑出了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一堆垃圾,一堆中国领导层都不在乎的垃圾。”
胖子问阿平“你是做什么的?”
阿平挠头“我在天津行乞…”
胖子问老头“你呢?”
老头“我的两个儿子死于战争,只剩下我孤苦伶仃,我本想跳河算了。但我没有勇气,于是我想不如来德国,死于他乡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我没想到德国人会要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胖子问李勇“你呢?”
李勇说“我杀猪的。”
胖子问张天赐“你呢?”
张天赐说“我是教书先生,我说过的。”
胖子疑问“教书先生?我从没见过教书先生要跑到国外挨苦受累,你在撒谎。”
众人齐看向张天赐。
张天赐极力掩饰却无法回答“嗯…嗯…”
胖子则打断张天赐的犹豫“一个是乞丐,一个是孤寡老人,一个满目仇恨,另有企图的人,一个是文静的教书先生,而我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众人凝聚的目光。
“我杀了人,杀了一个试图想占有我女人的地主,为了逃脱不被砍头的惩罚,我来到德国。我知道我一旦回国,就会被送到邢台之上,所以我已经在这干了两年。我年轻力壮,又沉默寡言,德国人很喜欢我。”
接着说“谁会在乎一群垃圾的死活呢?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们搭建墓碑,送上温暖的祝福。后山的那个死人坑也许就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老头怀疑“我的确看到了德国把中国劳工送回国。”
胖子认真的模样“那只是一部分,一部分听话的人。而德国人只需要轻轻的贿赂一下中国官员,什么事都解决了。”
张天赐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胖子笑“当一个乖孩子,你会活得滋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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