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 雨
桂林的雨季到了,在五月的第一个周末,像满树金黄的枇杷果实,热烈而饱满,从天上倾腾而下。把这雨比作果实,全因此刻正是欢喜枇杷的季节,丰收让季节变得浪漫,让我愉悦,更爱大自然。生命是慈悲写的经。
立夏已过,我只听到过一声春雷,这让我疑心春天迟来,自然界或已发生规律性的恶变,而我没有能力像远古的初民,夜观星象或俯察大地,敏锐地捕捉到讯息。从物候现象来看,父亲从山里挖回来的土人参,被栽进自家花盆后,在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便从萎靡不振变而为精神抖擞,如今已是郁郁葱葱;窗台上枯槁了一冬的藤蔓,已长出翠生生的茎叶,攀附着铁窗格越伸越高;我们俗称厚脸皮的多肉,绿汁充盈,每一片叶都宛如翡翠雕工,青媚可人;夜晚散步的时候,我听到了无止境喧腾闹噪的蛙鸣,每一声求偶都似温柔一刀,野性勃郁,如火炼油,穷鸣不舍;生长在土与石之间的小尖笋,散落野地疯长了的野菜,已多次被采拔了回来,被母亲做成佳肴;小区园圃已覆盖成片成片的“米米油”,那是儿时爱玩的对决游戏,把它根茎拔出,抽出细丝茎,俩相纠缠后,各朝一边用力扯,看谁选的“米米油”最有劲,现在已看不到小孩玩这样的小把戏了;当然的,南瓜苗如约而至,可口的杨梅也快了。这是我观察到的。
——春天没有迟来。雨来到那天,夏天也来到。
这五月的雨季,准时敲打了初夏的琴台,漓江的水将泛滥,水面变宽,颜色变黄,一条婉丽小巧、柔柔静静的河因了雨水的漫灌变得凶猛而恣肆,曹操诗里的洪波涌起竟也是漓江的另一面,有了滔滔滚滚的气势,临岸眺江,视线的移动不及水的流速,在视觉错乱之间,偶生晕眩,只好顺水随波去,由耳听江声。
听雨,还得到村里去。在南洲岛上青瓦房的下面,看着明晃晃的雨帘子,不要心急着回去,你不是个狼狈躲雨的,你得顺着雨来,听它敲打桂树叶子、樟树枝干和银杏,听它落在地上、泥上、瓦上、电线上的声音,偶尔几声狗叫,偶尔会有鸟鸣,你闻得到雨水刚触碰了泥土后生发出来的那种味道,由浊转清,由清转新……你不要联想它像什么,不像什么,细细地听,随意地看,不刻意,放空自己。
我时常感觉城市隔绝了自然的脚步,阻挡了人心视线,拥挤、嘈杂、逼仄,热火朝天却色彩单调,让人变得缺少灵性与野性。人应该多到大自然中去。在小区里看得最远的是二十米外的另一堵墙、另一条楼,我当然知道楼该用栋,但在一些梦境里,它是一条死鱼横置。城里的暴雨,像炸开了的烟雾弹,迷迷蒙蒙,像极了闺怨,难怪言情剧偏爱在雨夜的街头分手。综艺无聊,影视无聊,短视频越刷越无聊,有位朋友说他下决心在楼顶种菜,结果整楼的大爷大妈都认识了他,上下楼碰面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我说这样挺好,顺根葱炒蛋的时候不至于做贼心虚。他说,更绝的是每一位大爷大妈都会把种菜的方法跟你拉扯一遍,这就很中国。种菜大概是独属中国人才懂的快乐。
雨还在下,开心的DJ,时急时徐,夏天还将更加热烈,碳中和任重道远,惟愿惟愿,惟愿多年以后的后代子孙,不是只能用一件标本看鸟,一组图片看蛙,一段视频看山川。
不老花魁/胡柳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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