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昨天被舅舅接走了,临走时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娃对我最好了,啥都舍得给我买,这也拿来了,那也拿来了……你女婿也调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把自己当事儿…… 也不知道再能不能见到我娃了……”我安静的听着,满脸堆着微笑,另一只手摸摸着她的白发,摸摸她的脸颊,强忍着泪水……
我的外婆(一)我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我也是从外婆反复的唠叨中间知道了我嘴叼,不喜欢奶制品,最喜欢玉米碎熬的稀饭;我记性好,丢了东西也能找到;我爱劳动,下午一听见牲口的声音,就跑去帮外爷把磨地的耙子拉回来……我也从妈妈的聊天里,知道了外婆很聪明,年轻的时候参加识字班总是第一名;知道了外婆在我被妈妈接到身边之后整整病了一个多月,村里的人都知道那是想我得的心病……
神秘花园
小时候最喜欢就是放暑假回外婆家。 外婆家在一个恬静的小村庄,我非常喜欢那里。 那是上小学四年级放暑假,我迫不急待的回到外婆家。每天和我的小伙伴们在田野里,在沟沟洼洼里快乐的玩耍。有一天中午我们跑到玉米地里玩。玉米长得比我还高很多,我们一头钻了进去,四周都是玉米,无所谓东西南北,对于我们来说这就象是一次历险,玉米地连着玉米地足足绵延几里地。我们就象走进了绿色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把我们淹没了。玉米叶子轻轻抚摸着我们的脸, 它们随着微风摇曳,发出哗哗的声音。仿佛在欢迎我们。天地间只有我们和那一排排的玉米。我们大声的说着唱着。也不知我们走了多久,突然我们面前出现了一片空地,四方形的,中间种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绿色植物,它们围成圆形,叶子挨着叶子,枝条连着枝条,每一片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叶子的颜色绿的深浅不一,叶子的大小也不相同,它们每一片都象一只手伸向天空。我们都被这秘密花园慑去了魂魄一时间无了言语。
“是牡丹!"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它们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站在这大片的玉米地里。每一株牡丹都长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周围的土被人细细的锄过,没有一根杂草,平整细致。我们看着它们、围着它们。想象它们开出的花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猜想它们的主人是何许人也?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直说得我们肚子饿了,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那里。 回到家里我就迫不急待把当天的奇遇告诉了外婆。外婆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我惊呆了!原来那秘密花园的主人是我亲爱的外婆。
我亲爱的外婆,没有上过一天学。在她如花似玉的年月里由于家里穷的丁当响早早就嫁给了外爷。外爷家也不富裕,外爷是一个为人正派、处事公道的热心肠,是个种庄稼的行家里手。他和外婆天天在地里劳作,过着再不能节俭的生活,供养舅舅和妈妈上学。外婆更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日子艰难的过着。直到舅舅和妈妈都成家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才宽松一些。我无法想象外婆还有这样的雅性,给自已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我想象外婆给牡丹锄草,浇水 ,施肥,看花开花落。太美了!
外婆如今依然是节俭再节俭,孩子们给买的新衣服总也舍不得穿,给她的零花钱依然一分一厘攒起来。可在舅舅买房子时却把自已攒的八千元全部拿了出来。她抚养了舅舅和妈妈,带大了我和舅舅的两个孩子。她的一生就是这样一直付出,一直付出。如今她仍然心里牵挂着孩子们,孩子们一点点孝顺都让她幸福的和花一样。我想外婆心里也有一个秘密花园,那就是外婆安逸平和的力量来源。就像是藏在玉米地里的牡丹花,盛开在外婆的心里。
夜晚
暑假的时候回外婆家印象最深的就是蚊子和耗子。外婆怕蚊子咬我,就采了许多艾草,晾干,编成大辫子,每晚点一会。烟好大呀!满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捂一会,再把窗打开晾晾。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每晚外婆就这样熏得眼泪鼻涕的。
耗子就更猖狂,睡一会,听到翻箱倒柜的,外婆可能是怕我害怕,可能是怕耗子咬我,就专门放了一根鞭子在手边,过一会就在炕墙上刷几鞭子。耗子还真听话,刷几鞭子就能安静一会。如此反复一直到天明。
过年
每年过年的大年初二我们一家都要去外婆家,外婆家和奶奶家之间的距离有点远,隔着沟,还有二十几里路。平常都是坐个班车或着三轮也就去了。
那一年初二却落了一场大雪。大年初二大地一片白茫茫,我们一家四口经过短暂的商量就出发了。在我记忆里,那是我们一家一起做的唯一一件事情。路上只有我们四个人,爸爸的鞋不给力,摔了好几跤,尤其是翻沟路,先是下坡,然后是上坡。我没觉得累,也没觉得冷。只记得我们走到外婆家时已经是掌灯时分。(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点的是煤油灯。)外婆在灶台上忙活着,炕头上点着一个用墨水瓶改装的灯,只有豆大一点的灯光。外婆听到我们的声音,一边用围棋裙擦眼泪,一边说,咋今天来了,雪这么大……我娃快上炕……哈哈……”外婆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外爷把我们几个都让到炕上。我坐在暖暖的炕上,盖着被子。外爷不时的给我盖盖被子,摸摸我的手,摸摸我的脚,外婆忙着做饭。一会儿窑里就被水蒸气笼罩了。稀饭,馍,咸菜,是我和哥哥的最爱,还有油泼辣子。那个香就别提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村里的其他亲戚都来拜年,小院里你来我往,热闹的。外婆的幸福从每一个皱纹,每一根头发中间流淌。她不断的重复一句话,昨天下那么大的雪,他们一家四口走了几十里地……但是每一次相聚就意味着分离,每次分别却也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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