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姊妹七人,排行老四,因为母亲身后是家中唯一男孩,从小似乎在外公外婆眼中多了些福分。虽然母亲小时处于大饥荒年代,但是外公外婆一生勤劳,操持的七个孩子能填饱肚子,不像我的父亲,爷爷早逝,跟奶奶乞讨为生。
母亲常说她小时从来没有见外公外婆合眼睡过觉——母亲睡觉时看见外公外婆手里总是不停有活计,醒来睁开眼外公外婆的铺盖还是睡觉前的样子。我小时母亲常常念叨外公外婆没昼没夜的辛劳,母亲也常教导我和弟弟,人生只要不懒,像外公一样勤勤恳恳,就一定会过个丰衣足食的殷实日子。
我读师范时弟弟正读高中,姐弟三人开一次学就像皇军大扫荡一样把家里掠夺个空,母亲鼓励只要我们读,砸锅卖铁供到底。那时我们村里正修建铝矿,烧出窑的铝疙瘩需要挑拣,假期母亲就带我们姐弟三人捡铝挣生活补贴。挣这份零花钱的大都是村里没啥事的妇女,闲时出来捡会儿,一次说一次的工钱。母亲也一样,趁太阳还不晒把地里的活儿干部分,吃过饭就去矿上捡一阵,有时铝少人多,捡完之后,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了,母亲总是可以找到活儿做,新建厂的砖头一大汽车一大汽车的运来,往下搬砖头是当面点钱,母亲发现如此一份天赐良机,吆叫我们。满满一大汽车,比我们刘家山的山也厚实,搬开个角落弟弟就上去了,母亲和我下面接,再过会,母亲叫我也上去搬,一大汽车砖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望着粗糙的双手,我常常哭泣抱怨,母亲就会说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就好好读书。母亲的脚就是在那时崴了,学费催促着她没有休养进而现在成了腿疾,走路一瘸一拐。
我毕业后参加工作,刚开始挣500元,虽少却常宽裕。充满激奋的第一个月工资到手后,我兴冲冲拿给母亲保管,母亲说:“你自己分配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给奶奶、外公外婆每人50元,给弟弟买了一身衣服。一次母亲向父亲无意间说了此事,父亲说我长大了,那种暖暖的欣慰给予我莫大的鼓励,一直指引我一路向前。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每次回家母亲总会和我聊人生,试探地从我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窥伺我的爱情动向,母亲有意无意间表达自己的向往和她认为正确的选择,那时其实我读懂了母亲的心愿,偶尔三观不合和母亲争辩,事后还是会在意,所以在婚姻上我们姐弟三人都没有为爱情不顾一切,都得到了双方父母最美好的祝福,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媳妇比姑娘亲,女婿和儿一样好。
结婚后母亲的菜园越种越大,我喜欢吃番茄酱,母亲就年年给我种100枝番茄,专供我一年四季不间断。平日里每去一次,需要什么拿什么,现在工资涨成3000多倒常常囊中羞涩,自己穿戴也不讲究,母亲见面总提醒我要学会心疼自己,心放宽,凡事看开些,不要苦了日子,苦了自己。
今年母亲说她年轻时没穿过裙子,一生羡慕了一次,不想再留遗憾。我正好出去培训,给母亲匆匆买了一条裙子,母亲看后摇摇头:“啥眼光?说实话我还真不喜欢!”我打趣母亲身形凑合凑合穿,一旁的父亲不紧不慢要母亲抽出时间自己出去再称心如意买一件。母亲说以前日子紧,常年累月短发型,现在腿虽跛,留起长发,穿着时髦,和父亲生活讲究。母亲像外公一样勤俭持家,吃苦耐劳,在我和弟弟生活窘迫时倾囊扶持,行为处事有失偏颇时严厉批评教导,遇事担当时尽量不添麻烦……不论我和弟弟的人生过得顺心顺遂还是糟糕忙乱,母亲永远伸开双臂用力接住,不报不怨,描绘得永远不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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