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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忘了什么原因,下载了一部土耳其的电影,《远方》。大概知道讲的是伊斯坦布尔的故事,一个摄影师的故事,看了半拉,没看完,大概感觉到想要表达的东西,又有些抵触,所以放下了。伊斯坦布尔,想到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那是他的故乡,往事历历在目,情感浓郁化不开,好像他关于生活的一切深切的感受,都落在了伊斯坦布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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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看完《远方》,联想前些天与朋友聊到的一些东西,也许可以牵连写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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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赫穆特当然不是从小生长在伊斯坦布尔,他来自土耳其的乡村,后来在与因为老家工厂倒闭而前来“大都市”闯荡生路的表弟尤瑟夫的一次发脾气中,马赫穆特言语之间,谈到了自己为了在伊斯坦布尔生活而“努力拼搏”的过程,他似乎觉得表弟尤瑟夫并不理解他为了生活在这里付出的艰辛,当然,他也并不愿意去了解表弟在老家的生活到底多不容易。他似乎觉得,他在表弟眼里,是一个生活“优哉游哉”的形象,他当然觉得并非如此,所以他需要辩解,而从表弟的困惑里,我感到表弟所想要的,其实是一种生活上的共通的感觉,比如喜欢女人,比如喜欢吸烟,比如……总之是在老家的生活里不言自明的东西,他渴望这种生命共通之感,也许很多年前,马赫穆特在老家,就是这样的——但多年的伊斯坦布尔的生活,这些“不言自明”的东西,被遮掩,被转换,有时只是被压抑,马赫穆特在伊斯坦布尔与人接触的唯一媒介,似乎就是“摄影”了,但最后他的摄影,变成了最基本的谋生,拍些毫无棱角的照片,一些商业照片,自己在摆弄摄影器材时,也毫无兴致——他刚当上摄影师时,估计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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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朋友们的聚会上,又聊起来摄影在当时的伊斯坦布尔的变化,当然都是抱怨居多,觉得摄影已死,摄影失去了力量,摄影师似乎也失去了自己生活的动力,变得乏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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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马赫穆特在与表弟生气时,感到的是表弟身上的那种先天的动物性本能的粗糙与丑陋,这在马赫穆特后天习得的文明性本能看来,实在惹人生气,马赫穆特当然在伊斯坦布尔变得文明得多起来,但同时也变得失去了生活的直接性,陷入孤寂与冷漠,电影最后他抽着表弟留下来的烟,对着伊斯坦布尔海峡(?)的海水,身边的伊斯坦布尔是多么地冷清、寂静、陈旧,表弟的忽然离开,以及妻子的最终离去,包括母亲生病住院,这些事情都在发生着,包括马赫穆特的现实中的生活,也并非那么容易,但就在这抽烟的片刻里,就在这冷静、陈旧的海水中,一种使人丧失自我的东西正在弥漫开来,它显得那么“富有诗意”,又那么使人压抑,它好像十分安全,它好像很希望人们投身其中,就像电影的名称“远方”一样,是一种无可触及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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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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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尤瑟夫第一次来到伊斯坦布尔,伊斯坦布尔当然是新鲜的,但又像是无可进入的。他想结识一位姑娘,就在表哥公寓的楼下进口处,也是保安所在的地方,他就靠在那里,像个动物一般靠在那里,直接裸露着接触的欲望,这当然是他的真实感受的真实表达,但对于姑娘而言,这显得多么令人不自在,她看起来并不习惯于这种表达,就像尤瑟夫自己,也从来没学会伊斯坦布尔生活着的人们的表达,也许在乡村,他这样靠着,盯着,裸露着欲望,姑娘就会笑盈盈迎上来,就会认识,就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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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瑟夫坐公交车,注意到的当然主要是姑娘,整个伊斯坦布尔,他都在直接裸露着自己的欲望,只是整个伊斯坦布尔,似乎一直在藏着自己的欲望,就像他的表哥马赫穆特那样巧妙地隐藏着,直到尤瑟夫睁着困惑的眼睛,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快乐何在。他可能原先想的是,伊斯坦布尔不光会有工作的机会,还会有欲望一如既往裸露的机会,但工作的机会没有,连欲望都难以表呈。表哥的生活在他眼里,毫无乐趣——就如他的生活在表哥眼里,粗俗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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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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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与伊斯坦布尔之间,真得隔得很远吗?先天的动物性,与后天的文明性之间,真得隔得很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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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裸露着欲望的动物,现实是遥远的,作为一只习得了文明的动物,现实依旧是遥远的。伊斯坦布尔的生活艰难,乡村的生活也艰难,现实是一个文明与本能之间,不断碰撞,各自保持着棱角的过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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