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位友人提起,“你想对过去的自己说什么?” 这个话题瞬间入心。这几天心里一直挂念此事,想抽个时间静下来,对过去的自己,说说话。
亲爱的nana,我现在在五月的青岛。外面天很蓝,微风。嗯,这个城市有你最爱的大海,但来到以后才知道,原来大海不一定时刻都是醉人的蓝。天蓝时,海才会蓝。
就在昨晚,下楼走走却忘了带钥匙,成功地把自己锁在门外。上午,一个人开着车行驶在阳光照耀的路面,却泪流满面。你会不会笑话我?笑话我居然还是这样大大咧咧,还是这样一个人躲着流泪。
我试图站在现在的时间空间,望向你。发现最想做的,就是拥抱你。给你一个温暖而又踏实的拥抱,很用力很安静很长。
连续两天,在清晨的禅修时,突然想起你,想起这篇日记,或者这封信,眼泪总会情不自禁地,从心窝里涌出来。
我记得小时候的你最喜欢穿那件白色毛衣,毛衣的前面有个白雪公主。过年照全家福时,你喜欢穿着它照相,头顶上,妈妈特意给你扎了一个翘着的冲天小辫子。你的话不多,总是很腼腆。那年,你学吹泡泡糖,五毛钱可以买五个,长长的扁扁的。你喜欢先把甜味嚼没了,然后拿出来撕拉开放嘴唇上,鼓气一吹。妈妈说不能拿出来吹了再放进嘴里嚼,因为不卫生,但是想学吹泡泡糖的你不愿意轻易放弃,于是便偷偷地藏在沙发背后吹。沙发上坐着聊天说话的一大家人。尽管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但那时电视的声音聊天的声音,配着暖黄的灯光,像被蒙上一层磨砂般,奇妙地存在了记忆里。
记得那年夏天的黄昏,你坐在爸爸骑的摩托车上,妈妈坐在你后面,妹妹坐在最前面。拂着微热的风,你们行驶在回去看爷爷奶奶的乡间小路上。在随风后退的风景中,一朵盛开在路边小园里的白色花朵将你吸引,那时的你,觉得她好美。一眼入心。年少的你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它,直到看不见。后来,每一次回爷爷奶奶家,你都会特别期待见到那个园子,期待见到那朵花。她如此安静,如此洁白,如此纯粹,不悲不喜,不傲娇也不卑微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你心中的样子。后来,你知道,她叫马蹄花。
于是,你的心里种下了一朵花。
你成长着,从黄毛丫头变成了黑发及肩的小姑娘。学会了吹泡泡糖。骑着单车吹着泡泡糖,然后被风吹来扑搭在脸上时,便会咧嘴大笑。小学以后,话也多了起来。当了十几年的班干,却一点不轴。骨子里深藏着侠义之气,打抱不平,爱憎分明,有分寸却不爱被束缚。背剑行走江湖,劫富济贫是没机会了,于是便梦想着长大了能当一名酷酷的警察。但那年,学校要求所有女生剪齐耳短发,那个长大了想当警察的小姑娘却因为要剪掉自己喜欢的辫子,而在理发店默默流着眼泪。舍不得扔掉,小心翼翼把它们装起来珍藏了好久。
后来的某一天,在阳光下,你看见了迎着阳光微笑的向日葵。年少的你笑了,忍不住静静地站在那里陶然地欣赏着她,觉得好美好温暖。于是,你爱上了迎着阳光微笑的样子。
16岁时,你迎来了自己的花季雨季。也从那时起喜欢上了写日记。多少个下晚自习后回家的夜里,你坐在熟睡的妹妹身边,一个人静静地写着日记,和自己对话。反思、释放、鼓励……那么多个流着泪写日记的夜晚,那么多从笔尖流出的内心。似乎任何问题或心结,都能在写完日记后找到出口。第二天上学时,又充满了力量,能够笑着面对一切。在那个爱流泪的季节,这似乎,成了你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直到大学毕业。
有个好友说:“你笑着,但眼里却总有忧伤。”你惊讶,也感动。一直以来,看一个人,你喜欢看对方的眼睛,你觉得眼睛是内心最坦诚的表现,无论一个人如何装扮,他的眼睛却伪装不了。而似乎,你有着天生的直觉,看一眼就能看清,就能知道和这个人的距离是近还是远,是该近还是该远。而当友人对你说出这句话时,你惊讶于,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能看到你的内心。你以为在他们眼里,你只是快乐的。你以为在所有人眼里,自己活成了向着太阳微笑的向日葵,可内心那棵开在泪水中的马蹄花,依然被人看见了。是的,你的内心也应该快乐。不是应该内外一致么。所以,你努力地开始真正的快乐,内外一致的快乐。
高考后,你自己拖着行李箱坐着火车去学校报道。同学都很意外你竟然一个人,其实你内心也羡慕别人有家人陪伴有家人铺床。但并不忧伤,也觉得正常。因为13岁起,你就在每年的寒暑假,独自带着妹妹坐火车去看远在郑州做生意的爸妈。那么多年,你内心最大的心愿最深切的渴望,就是一家四口能够团聚,能够像别人家一样,坐在一起吃晚饭,看会儿电视聊聊天。如此简单如此平常,甚至在别人眼里,毫无新鲜与吸引力的画面,于你而言却如此珍贵,但似乎永远遥不可及。于是每年过年,爸妈回来团年的那将近十天,你总是格外的激动开心。
从小,你就带着小你五岁的妹妹。做她的姐姐,也做她的爸爸妈妈。有时累了,就撒娇做她的妹妹。那次晚自习,你弄丢了钥匙,九点过下自习回去时妹妹已经睡着了,你在门口淋着雨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于是翻墙又翻窗。但一个人在家觉得害怕的妹把三道门都锁上了。你只能把桌子推过去,再搭上凳子,把门上的玻璃护窗推平了,试图从那个1/2的空间里进入把门打开。而就在你悬挂在空中,努力伸手去够锁时,紧贴着背部头部的那一片玻璃全部碎了,你只要一动,就会被碎了的玻璃彻底扎伤。你无助,你害怕,你终于哭了。邻居听到你的哭声,翻墙过来帮你把贴着身体的碎玻璃一片一片拿下来,然后帮你把门打开……进门后,刚靠近床边,还没等说话,妹妹就惊醒了……你总是像大人那样懂事担当,但其实,你也是个孩子。
工作的第一个月,上海的街头,你激动地去ATM看人生的第一份工资。然后把它作为压岁钱,在过年时,包成了两个大红包送给爷爷奶奶。从记事起,每年的腊月28团年日,爷爷奶奶都会给五个孙辈一人50元作为压岁钱。如今,你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开心,让他们安心。你就是这样善良孝顺。妈妈把善良慷慨和孝顺,成功地种到你和妹妹心中。
你总是如此赤裸真诚地面对自己的真心,跟随自己的真心。爱情来了时,你勇敢热烈,至真至诚地去爱。受伤时,你自己疗伤,然后又微笑向前。你从来不后悔,哪怕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因为你知道自己的选择,因为你跟着真心在做选择。但痛定思痛后,你总能更为通透。不变的,还是那颗真心。
你自尊心强,倔强地不肯走回头路。高考以后,你将自己的心周围围上了厚厚的一堵墙。别人很难走进去,你也很难走出来。里面住着那个自卑而又自尊的自己。哪怕走在阳光里,都很难满满地照进去。哪怕外面再热闹,也隔着那面心墙。那几年,你一直把自己包裹地紧紧的,明明应该那么明朗却那么忧伤。想到那时的你,就特别心疼。好多好多年,你慢慢地努力走出来。用自己的力量。当故作轻描淡写地告诉妈妈,说自己内心自卑到难以走出时。妈妈惊讶,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是她的骄傲,你都是阳光自信的。她说:“自卑没有任何用。你应该自信,宝贝儿!”这句话成了你每一次不够自信时的加油站。
为你骄傲地是,你总是乐观,任何事情,你总能看到它积极的一面,身边的人,你都能看见他的优点,而自动缩小缺点。很多时候,我觉得这是射手天性里自带的礼物。这份礼物太美好,因为它,无论阴天还是晴天,你的内心都能安然地去感受去享受,无论是眼泪还是笑容,你都能真诚地去面对去释放。你活的如此至真至诚。
所以,站在30岁的现在,回头看一路走来的你,笑着哭着…… 我想说:我爱你~活的那么认真而又满心真诚的你。我为你骄傲,为你的善良为你那颗满怀爱的赤子真心。也想说再见,那些萦萦绕绕的自卑或心结。你活成了自己喜欢的向日葵,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的内心活成了你喜欢的那株马蹄花。但未来,希望陪伴滋润它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满汪的清凉温柔与平和,是坚毅而又柔软明朗的水晶心。
未来,我们一起努力。
终身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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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13,于青岛。
决定写日记的这天,正好是金刚亥母的生日。面对她,我无所忏悔,亦无所求,更多的是静谧而深情地望向她。是我灵魂的依怙。
记得那年,在傍晚的敦煌街头一眼爱上的观音,毫不犹豫又格外珍惜小心地把她背入肩上那个蓝色的大背包里,从敦煌到兰州,再到四川,现在她安住在我出生的地方。
而很久以后才知道,马蹄花,还有个名字叫“观音莲”。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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