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我和这一对夫妻认识二十多年了。
记得那年，我来这边开店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做着修自行车的营生。那时，也许结婚还没有几年吧，当时，她还是穿红着绿的小媳妇一个呢。在她的旁边，是一直低头干活的的丈夫，一个高个子而且木讷无语的年轻男人。
时间长了，本来个头就不大的小媳妇，渐渐了，最终成了一个不注重打扮的女人，一天到头，总是一身灰扑扑的工作服。她比我刚见到的时候，不仅黑多了，也胖了一点。和许多有点年纪的女人一样，她也喜欢穿更肥大的衣服，可是，这身大号的工作服，也确实肥大的太不可体。男人呢，同样如此，一身灰色的工作服，只不过，他又瘦又高，衣服像穿在细的麻竹竿上，风一刮，也许衣服更担心被风带走，所以会层层缠在他竹竿一样的身体上。
男人的衣服好像和女人的衣服同款，后背上都有“某某轮胎”的字样，也许是提供零件的厂家公司赠送的吧。
是的，曾经的一对年轻人，如今却已经是一对近五十的中年夫妻了。他们在路边开的这个修车铺，先是自行车，然后电动车，一年四季里，三百六十五天，似乎一天也没有歇过呢。
一个崭新的小板凳，是他自己做的，和他们一样，也终于蒙上了灰蒙蒙的时光色，还好，板凳依然坚固，除去几年前的一段静默阶段，小板凳如同修车铺，依然天天准时出现在这街道的一角。
小城里，在附近的人，再偏远一点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修车摊，所以，买卖一直不断。男人一直低头干活，女人有时候也搭把手。时间长了，修车摊上的营生，女人什么也学会了。
每次从这里路过，我都会不自觉地看一眼，再看一眼。我把这个修车铺当做一段路上一个流动着的风景，内容虽然不变但就是耐看。这一眼一眼地看下来，不知不觉，我就替他们送走了好多年的时光。
时间长了，不用专门打听，就知道她家的情况。孩子，几年之内，陆陆续续来了两个，是女孩，而且眼看着就大了，学前班，小学，中学。两个孩子我也认识，都是女孩，长相一般。只不过，老大和老爸一样，惜字如金。
有一次，我去修理自己那辆小小的老自行车，和她妈妈说了几句话。她妈妈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说出了她的期望：“老师”这个职业挺好，希望家中出一个老师，换换门庭。
还不错，过了不久，小姐妹来我店里，老大竟然叫了我一声阿姨，声音虽然小小的，但我挺高兴。真的希望这两个女孩能有一个她父母期待的工作。
忽然想起，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有看见修车摊上的两个女孩了。
我去买饭，又路过这条路。这个中午，也许活儿少一点，修车铺里的男人蹲在地上依然在修补轮胎，而女人难得坐在墙下的阴凉地里歇息。见我走过来，冲我笑笑。我停住脚步，问她：您的大女儿应该上高中了吧。
她一听，笑着站起来，走到我眼前。她脸上原有一块斑，也许是长时间阳光晒的，正好在她左眼角，本来就比皮肤黑，这一笑，更黑了。
她说：老大今年参加了工作，老二还在实习期。
我问：工作还顺心吧，是不是当老师？
我还记得N年前，她的愿望是希望孩子们至少有一个当老师。
她又笑起来，点点头，两眼好像要放出光来。男人这时也抬起了总是低着的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竟然替女人说了一句话：两个孩子都是老师呢。
我头一次发觉，这个总是低着头工作的男人，笑起来不仅好看，而且眯缝着的一对眼睛里，和他的女人一样，也有大大的一对火苗，在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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