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2019年1月11日晚七点半离开了我们。
外婆生于皖北农村,战火纷飞的年代,幼年丧母,而后长年被大姐使唤欺负,甚至殴打,嫁人前到县城务工,无奈终究被家里召回,草草许配给外公。
离开糟糕的家人,却又掉进另一段艰难。六零年正是饿死人的时候,前后生了三个孩子都没留住,还被村里人欺负,不得不远走他乡,寻一片平静、觅一处温饱。
在他乡,日子也并不全然顺遂,一场大火烧了勉强遮风挡雨的茅屋,母亲险些丧生。最终,八年后,还是回到了故土,继续水深火热的日子。母亲说,这黑暗的日子直到她考上大学,直到大舅考上警校才照进一丝光亮。
外婆与大多数的农村妇女相同,她们几乎没有自己的人生,一生操劳,都为儿女,儿女成家,再帮忙带娃。
1990年,哥哥出生,次年我出生。外婆陪伴我们十二年,直到2002年我们离开老家。
1998年,大舅家表弟出生。外婆间歇去帮忙,当时已经骨质疏松,时常腰疼。
2004年,小舅家表妹出生。外婆又劳心劳力,几乎是代替小舅舅妈的父母之职,从表妹出生到2018年离开老家,期间外婆迅速衰老,腰疼问题加剧,卧床数年。
直到2018年6月,母亲和大舅带她到上海系统检查,得知是肺癌晚期。一向低调的母亲,不对我多说一个字。直到11月11日,外婆几天吃不下饭,在市里住院,我去看望才知道(半年来,她们每周都带外婆去上海是做化疗)。联系好床位后再次送往上海,住院20天,回到市里,没几天,12月8日,哥哥订婚的那天,再次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情况稳定后,外婆的疼痛并没有减轻,曾经略肥胖的她被癌细胞一点一点吞噬得只剩皮包骨头,最后一直在昏睡,意识模糊,分不清哥哥和表弟,分不清大舅和小舅。离开前见到外公,拉着他,两个人都难过流泪,六十年,即便一开始不情愿,互相看不上,到最后一起经历风风雨雨,没有情,也有义。
她走了,我平静大于悲痛,愿她往生极乐,愿她来世平安喜乐,愿她投在一个殷实的家庭,父母双全,健康长寿;兄弟姐妹和睦,互帮互助,各自有所成就;子孙孝顺出息,让她万事顺心;愿她能为自己活,做一回新时代的女性,不被儿孙困在炉灶间,不被教育匮乏困在无知间。
另一方面,外婆的离开也让我不由得反思她的人生,得出一些启示:
一、不要逞一时之强,不要逞一时之气。外婆虽勤劳,但是性格过于刚硬,可能也是被苦难生活逼迫的,只有“武装”起来,才能吓退“小鬼”。当她回忆往事,时常生气,似乎永远难以释怀,而生气伤身,久积成病。其实,我们不仅要学会适当忍让,更要学会如何解决问题,开导自己,不要难为自己。
二、多学习养生保健知识,预防比治疗更重要。对她们那个年代的女性来说,营养不良、过度生育已经把身体透支了大半,再加上务农、带孩子等重体力家务,能熬到接近八十已然是高寿。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信息全面,我们应该早日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尤其女性朋友们,更要精心呵护。
三、成功的教育不是拉着孩子走,是让孩子学会自己走。外婆一生劳累,尤其晚年依然劳累,她没有像爷爷奶奶那样享受到及时、有效的医疗服务,导致最终无可挽回,这似乎要归咎于小舅混得不够好,大舅没担当,母亲出嫁了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做一些贴补。比较母亲和舅舅们,终究还是母亲体面高薪,加上她又是老大,所以她的担子并不比男子轻,而正是她“功能过度”,导致舅舅们“功能欠缺”,形成惯性,五十出头的母亲比起同龄女性要苍老许多。
其实对于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良好的教育资源,对于老人来说,最重要的则是医疗资源。这两者似乎有一定的因果联系,如果一个孩子没有在早年接受良好教育,成人成才,中年后就不能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应对老人的大病风险,所以,无论贫富,大包大揽都不是成功的教育模板,父母与子女终究要告别,要放手,不能让所谓亲情模糊了独立成长的进度,模糊了扶助兄弟与赡养老人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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