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央视网，不自觉地进入了一组总取名“砥砺奋进的五年•重大工程”的视频报道。应该是央视1套新闻联播曾经播出的内容，好像是从6月5日开始的，每天一期，分别展示十八大以来我国在港口、高铁、桥梁、高速公路以及城市轨道交通等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好长时间不怎么看电视了，乍一看这中央台的新闻节目，感觉非常好，因为它与平日在微信上人们转发的一些看后让人颇为郁闷、愤怒甚至丧气的信息截然不同，都全是很令人振奋或者激动的消息，用今天的一个说法就是“满满的正能量”。这些报道，单看各期的标题，就很鼓舞人心：“中国港口：由大到强 联通世界”“中国高铁 领跑世界”“中国桥梁 世界点赞”“中国高速公路：新理念 新飞跃”“城市轨道交通：大动脉 大格局”。至于下面的具体内容，更让人由衷地自豪。比如：“这五年，中国亿吨大港增加到34个，七个位列全球港口货物吞吐量前十名，上海港稳居第一”，“这五年，中国高铁快速成网。运营里程从不足1万公里，延长到2.2万公里，占世界高速铁路运营总里程60%以上，四纵四横高铁网基本成型，成为世界上唯一高铁成网运行的国家”，“这五年来，世界排名前10位的跨海长桥中，中国已经占据6座；这五年来，世界排名前10位的斜拉桥，中国已经占据7座；这五年来，世界排名前10位的悬索桥，中国已经占据6座”，“这五年，我国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快速增长，截至去年底全国高速公路里程达到13.1万公里，居世界第一。高速公路网络框架总体形成，基本覆盖全国城镇人口20万以上城市 ”，“这五年，我国城市轨道交通迅猛发展。目前内地29个城市共开通123条城市轨道交通线路，线路总里程3764公里”。
但是看着看着，头脑里却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如此浩大的工程建设，必然依赖巨大的成本支撑——不仅仅是巨额的资金付出，还有重大的环境代价。尤其是当想到后一点时，几分钟前所看到的恢弘的画面、美丽的数字尤其是骄人的成就所引起的兴奋和激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心理阴影：担心、忧虑甚至惧怕。这些被这般报道的重大工程，在今天可以说是辉煌的成就，但也很可能是为后世留下的祸患。不说它们最初修造时所需用的工具及原料、材料获取时对资源及环境的消耗与改变，就是这些工程将来使用年限到期报废后的处置，绝对也是个问题。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寿命的，尤其是人工所制造和修建的物品，不论是一块布头，还是一座大楼，或者一座核反应堆，最终都要变成废弃物。这些“五年来”利用超强国力和现代科技与智慧建成的一个个超级工程，也是一样，不论它使用多少年，总有报废的那一天。今天老百姓吃饭穿衣过后遗留的一点生活垃圾都没有地方可以存放，那么像“作为目前世界上在建的最长跨海大桥，全长55公里的港珠澳大桥拥有世界上最长的海底隧道，组成隧道的33根沉管，每一节都堪比一艘航空母舰的体量”这样的庞然大物待到将来这隧道报废后该怎么处置？不论怎么处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都必然会对有关空间、地域的环境发生较大影响。不要说这原来干干净净的伶仃洋里最好不要丢下这些废铜烂铁，就是本来荒芜辽阔的巴丹吉林沙漠也应该保持其亿万年来大自然所塑造的原貌而不是把京新高速公路一次次修缮直至最后废弃时的沥青、水泥扔得到处都是。还有那去年才通车的桥面距谷底565米、相当于200层楼高的“世界第一高桥”的北盘江大桥，不论它今天有多么的雄伟、美观，将来也都要变成建筑垃圾。教育名著《爱弥儿》开篇第一句话说：“出资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大自然所创造生成的山川陆海，人类强行予以改变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何况先是肆意挖掘然后又把它变成已经使用过的废物废料的投放地。古代寓言《愚公移山》中愚公之妻、河曲智叟都对愚公提出过移山后产生的土石的处置问题，提醒过原来好端端的两座山被凿碎搬迁变成渣土后不是扔到哪儿就完了，说明人类活动所产生的废弃物的排放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遗憾的是，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着移山腾路的愚公没管那么多，对于“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后对那里的环境影响一点也没往心上放。愚公的这种思维因为没有得到清算，千百年后今天的人们做事大多也都只看当前及事件本身而不太在乎对后世及环境的影响。倒是进入封建时代以后那些胆小的的老百姓们在这上面比较谨慎，中国古人挖一锹土都得请示土地爷，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貌似“迷信”的背后，其实是对自然的尊崇、敬畏与保护。但今天掌握了现代科技的人们则根本不管这么多，为了表明自己“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神通并彰显一个大国的国力，可以短短两年间就将原来一片远离大海的荒岛弄成一个年吞吐能力达到630万标箱的最现代化的东方大港，将原本天然的土石山岛剥皮削平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钢筋水泥，既不怜惜这存在了亿万年的荒岛的消逝，也不顾及多少年后这个洋山港退役废弃后该怎么办。
这就有了另一个问题：这些庞大的工程不建设行不行？当然，这些“重大”工程上马前有关方面肯定做过必要性论证而且有一万个理由。但是，如果换一种思路、一个角度，也许就会有另一个答案。这些路桥港车方面的工程，都属于交通领域的项目，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多拉快跑”，也就是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用央视这套节目中的话说，它们“有力地推动了经济转型，改善了百姓生活”。这听起来很好听，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尤其是符合一位大人物“发展就是硬道理”的论断。但如果再问，这样就真的有必要吗？火车就一定要跑那么快吗？汽车就一定要拉那么多吗？我们便不能不对这“砥砺奋进的五年”的辉煌心生疑惑。想起一个很早年前的口号：“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也想起近年来同样发自中央的一个号召：“贯彻和落实科学发展观”。五年来这些路桥港车领域的建设成就，确实使得中国的交通能力大大提高了，“多快”做到了，但是否也做到“好省”了呢？如此巨大的成就，也确实是“发展”了，但算得上“科学发展”吗？光讲道理可能也不行，最好还再做些比较：纵向地看，几十年前、几百年前没有这些项目和成就，人们生活得远不如今天这么狼狈；横向地看，美国、日本、欧洲这些公认的发达国家和地区都没有这么干，但它们的经济发展和百姓生活好像也还是要比我们好。唐朝，我们回不去，但美国我们一切有条件的人们不是还在使劲地往过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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