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明回

 （7）明回

茗陵山脚下，有一个潺潺流水的小溪，很清澈。

小溪旁有一个长满苔藓的小屋，当年明回就是巡查到这里认识了卦无言，并将他带上茗陵山。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儿也是卦无言的家，是他心灵的归宿。

这个地方，卦无言上山后就从来没有回来过，知道这儿的，就只有明回上尊和他。

明回自下山以来就四处奔波着找卦无言。

找遍了一切卦无言曾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消息，也不见卦无言半点踪迹，就在明回打算放弃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他们初次见面的的地方——

这个长满青苔的小屋。

远在茗陵山的明仁发来口信：

“师侄，都三个月了，你到底是不回来了？你不要茗陵山了吗？”

“师叔，您先再操心几天，我想到了一个卦无言可能会在的地方，我去看看，若他不在，我速速赶回茗陵山！。”

明回上尊驶剑飞去。

明媚的阳光把小屋照耀的闪闪发亮，明回上尊躲在小溪前的树林里，凉风刮得树叶簌簌作响，他静静观察着小屋的动静，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卦无言能平安的在屋里。

几个时辰后，门开了。

只见屋里走出一个身穿粗衣大褂的彪悍男子，五大三粗的身躯，脸上长满络腮胡子，头发凌乱蓬松，一幅凶悍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他正赤裸着双脚，粗糙的手里拿着一根尖锐的鱼叉。

明回一跃而出，落身在男子面前：“卦无言，跟我回去。”

“你是谁？胡言乱语，滚的远远的！”彪悍男子骂骂咧咧道，粗大的嗓门叫喊声震天响。拿着鱼叉的手掂了掂，正在示威。

“卦无言，你是我的徒弟，别人看不出你的换身术，我能看不出吗？”明回上尊把一只手放到男子脸上，轻轻一挥，男子便变了模样。

“跟为师回去。”明回淡淡说道，“为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尊，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踏入茗陵山一步。”卦无言满脸冷漠。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为师从这里带你走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明回坚信自己的弟子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记得，师父说此生此世，会跟弟子生死与共。”卦无言话音未落，明回上尊接着补充道：“为师还说，从即日起，你卦无言便入我门下，为师有责任教导你，保护你。”

“师父，徒弟犯下了大错，还请师父，要么割袍断义，要么杀我抵罪！”卦无言一伸手，手上的鱼叉化作桓驰剑落到卦无言的手里，他顺势递到明回上尊面前。

明回上尊看看桓驰剑，再看看卦无言，顺手轻摸了一下桓驰剑。

“你的紫石呢？”明回上尊问道。

“在身旁，师父无需多心。”卦无言的眼睛向旁边瞟了一眼，避过明回上尊的双眼。

“无言，你骗得了天下骗不了为师，倘若你紫石在身，法力与为师相差甚少，没有几个人能伤到你，你又何必用换身术？”明回上尊言之凿凿。

明回话音刚落，卦无言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师父问题的他满脸吃惊。

“跟为师回山，为师护你周全！”明回知道此时若卦无言执拗的不肯回山，后果将不堪设想。

“师父，弟子早已背上见利忘义的罪名，把您的脸丢尽，倘若我跟您回山，那在茗陵山上上下下，您的威严何存？”卦无言总算说出了一句像样的实话，此时的他已是满脸为难。

“那你为何一定要带走檀茴香？”明回上尊双眉一蹙，眼里只有卦无言。

“我……”卦无言又一次哑口无言。

正当明回上尊稍作犹豫之时，丛林的树叶沙沙作响。

狂风三卷地，丛林一震颤。

“让我杀了他！”

倏然，树林里飞速的蹿出一个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踪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流光剑明晃晃的擎在高空。

闪身术？

罗桂！

明回瞬间转身，察觉到了流光剑。

正当明回上尊要出手时，桓驰剑离开了卦无言的手心，用自身强大的剑伤旋转着向发着光流光剑穿去。

只见一道炫彩的光重重的划过。

茗陵山的两把宝剑碎成了泥土，与大地融为一体。

“卦无言！”罗桂牺牲了自己的宝剑并没有要放过卦无言的意思，他激起自己身上的所有内力，外力，凝集在了自己的双手上，徒手向卦无言扑过去。

“当心！”明回将卦无言推倒在地，自己和不要命的罗桂对上了手，纵然他是上尊也不能招架得住罗桂这全身的功力，他根本想不到罗桂竟然想和卦无言同归于尽！

双方功力拼命耗散着，眼看就要不行了，罗桂还不放手！

只听卦无言声嘶力竭的惨叫一声：“师父！”

明回上尊和罗桂一同倾倒了下去……

此时的罗桂已七窍流血，面目全非，那时体内不知有多少筋脉被明回上尊击断。

奄奄一息之时微微颤出一言：

“师父，弟子来见你了，弟子无能，没能帮你报仇……”

说完，便紧闭双眼。

“师弟！”

那是罗桂和卦无言有了心结以来，再一次卦无言这么叫他，尽管罗桂早已不把卦无言当成师兄，但是卦无言对罗桂还是有几分兄弟之情得以惦念。

“师父，你怎么样？” 卦无言看到师父紧紧捂住胸口，赶紧跑过去抱住师父。

随后明回上尊拼劲的咯出多口紫红色的血。

卦无言看到师父现在的模样，真想给师父输送真气延续师父的性命，但是他做不到了，紫石离身，他功力所剩无几，哪能给人延续性命。

他知道，如自己的师弟一样，师父也命不久矣。

师父的内力比罗桂高不少，气息还能得以延续，就算气息将尽，他仍是放不下心头的疑惑，看着卦无言问道：“无言，为什么去救那个孩子？回答我……”

师父气息将尽的时候，卦无言终于不再隐瞒，老实回道：“师父，弟子如实不知，弟子听说长老要……要害她性命，心里就觉得九曲回肠，弟子……弟子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此时的卦无言已是啜啜不能语了。

“那可能是前世的因缘了……”明回上尊叹了一口气。

“那师父为何要救我？用你的生命换取我的生存，根本就不值得，你是茗陵山上尊，而我只是一个弟子……”

卦无言喃喃的哽咽着，他是那么的想挽留这一切，回到当初，那些闪光的记忆又在眼前亮了起来。

那一刻，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做出的傻事，后悔自己去救那个孩子，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隐瞒了师父……

“什么不值得？为师不是教过你，不能妄自菲薄。我说过，你入我门下，我便会保护你，为师知道，你心地善良，不会做坏事……”

“师父，你不要再说了！”还没等明回上尊说完，卦无言就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我去找明仁上尊，如今茗陵山仙资最高的唯他莫属，他定会救你的性命的，师父，你等着！”

卦无言正起身要走，被明回上尊拉住了衣袖：

“没用了，我这一身真气还能护我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就很好了，你找谁也是没用的。”

时光不等人的一点点流逝着，根本不会多给这对可怜的师徒几分钟，眼看师父的气息就要断了。

“师父……你不要走……”

“师父……”

卦无言已是声泪俱下，双手紧紧地撕扯着师父的衣袖，看着眼前这可悲的现实。

明回上尊轻轻的把手向上抬着，欣然一笑，道：

“无言，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明回上尊握起卦无言的手，这一握，真的是生死相别了。

“师父，你不能走！”卦无言紧紧地握着师父的手哭的落花流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落到明回上尊的衣襟上，一点一点的在土地上蔓延着。

“师父！”一遍。

“师父！”一遍。

“师父！”又一遍。

……

卦无言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明回上尊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微微上翘。

叫着叫着，明回上尊的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卦无言清楚地感受到明回上尊的双手像棉花一样软，没了力气。

“师父！”

“师父！”

“师父！弟子在这里等你！”卦无言撕心裂肺的叫着，震得树上的树叶往下落。

再低头一看，师父已经不见了踪迹，只能看见天上洒下一些金灿灿的东西落到土地上，掺杂着卦无言的泪和茗陵山的两把宝剑，那一片土地瞬间开出美丽的鲜花——

那正是血情花，美丽妖艳，却蕴含剧毒，生在离愁别恨之地，用爱恨情仇滋养。

“师父……师父……”卦无言守着满地的血情花，失魂落魄的叫着，整个山下萦绕着这个声音。

就在卦无言叫的肝肠寸断的时候，天上落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抓起卦无言就飞向天际。

他不知此人将自己带往何处去，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去厮杀，似乎一颗心都跟随师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