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间,带小张去广场,看到有小孩摆地摊,我随口对小张说,我们也来摆地摊吧?小张很痛快地说,好。
但是,在我,这还真是随口一说而已。
就与大人打交道这一点来说,小张不是那种碰见谁都有话说,跟谁都自来熟的那种,属于慢热型的,这与我很像。
我特别想让小张成为一个擅长交往的孩子,但我还是对自己说,小张也许是一只小蜗牛。蜗牛就蜗牛吧,牵着蜗牛散步,未尝没有乐趣。
他到我的办公室去玩,多半不会主动和我的同事打招呼,于是,我就和他约定,至少保证有问必答,慢慢地,他就能主动打招呼了;我让他帮家里买东西,第一次买盐,第二次买面条,第三次就买鸡蛋了,而他也知道了如何选择……
因为我知道我是牵着一只蜗牛去散步,所以,每一件在别人看来理所当然的小事,都会让小张觉得自豪不已,也让我们由衷地高兴。
但是,真没有想到“摆地摊”这个想法,在小张的心里成了一个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之后几天,小张总提到摆地摊的事情,我都说“等机会合适了咱们就摆”——其实,也许是我自己有点害怕这种未知的体验吧。
前两天,小张把玩具还有一些书摆了一地,对我说,我要去摆摊,卖玩具和书。
大张看过他那一堆东西后说,不是我打击你,你这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
小张不服气地说,凭什么说我卖不出去?
大张说,你这是敝帚自珍,你问问妈妈,她会给孩子买这些旧东西吗?咱先说好,你卖不出去可不许哭。
我觉得大张的这番心理建设很有必要。
妈妈,我和老耿一起去卖。小张说,这样东西会显得多些,老耿卖过东西,他也会卖。
与小伙伴们一说,都很积极。
天终于黑了。小张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许久,这急切里,全部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们来到广场。广场上的人已经熙熙攘攘了,但我却还以为人不够多。我看每一个人,都觉得亲切,都觉得他有可能就是孩子们的潜在客户。
我没有小张那么激动,但是比他紧张。我紧张他第一次出师不利,我紧张他一点东西都销不出去,我紧张他能不能大方地和顾客交流,我紧张他满怀的憧憬变成失落……
小张却似乎全然不顾这些,大步流星地走到广场中心就摆开了他的“宝贝”。他有条不紊地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这架势,竟像老手。
我忽然觉得无比地自豪,也无比地诧异,觉得小张的周身忽然笼罩了一层梦幻一样的光芒,使我觉得这不是我平日所熟知的孩子了。
广场的喧嚣和熙攘,都在我的意识之外,我的眼里只有小张和他的小小地摊。
生意自然是冷冷清清。在我,那萧条,甚至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味道。
老耿出主意说,咱们在这儿等不行,得主动去推销。于是这两个小孩就举着玩具,抱着书,边走边吆喝“卖书,卖玩具,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声音之大,超出我的想象。
没想到一会儿,两个孩子就跑过来了,大声说,我们开张了,卖了两本书,八块钱。
我和佑妈也非常开心,尽管那两本书卖得很便宜,但孩子们已经看过了,在书架上成了摆设,如果能给别的孩子带来价值,也是很值得的。
而我也觉得,每一个买东西的大人,其实都是带着一份呵护和鼓励才买的。而孩子对大人的信心,一定来自这些善良的人们吧。
我默默地感激这些陌生人纯善的呵护,以为这,便是孩子成长的天堂。
孩子们又转了两圈,并没有卖出一件物品,有些沮丧,我安慰他们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顾客的,你们卖东西不过是体验,就是体验不同的生活,体验人生的万般滋味,体验生命的无限种可能。
然后,他们就起身,再接再厉,继续去推销了。
其实,小孩子一般都有点畏难情绪的,今天孩子们的不辞劳苦和不折不挠,大约是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吧。
我和佑妈相视而笑,觉得孩子们今天晚上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想做成生意的精神,真可谓锲而不舍了。
九点多了,我们跟孩子们说收摊吧,你们再玩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孩子们先是聚在一起算了算各自的收益,都很满意,毕竟第一次靠自己挣到了钱,于是相约,明天再多拿些书来卖。然后,就拿着没有卖出的小玩具开心地去玩了。
广场的风,已经有凉爽的味道,灯光也迷离了,树影在灯光里分外妖娆。
这些事情,也许别的小孩子早就可以做到,不足为奇,但是,我仍然觉得小张的每一点进步,都是我眼中不小的奇迹。
我是牵着一只蜗牛在散步,而我的小小蜗牛,也许,能生出一对薄薄的翅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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