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山村,风吹的时候黄沙漫天,阳光晒起来万物枯竭,大山像老父亲的手,处处因干渴而裂开。
从记事起。
我妈经常在眼泪中度过,一间茅草屋是我们全部的财产,最值钱的就是两袋小麦,下雨的时候拿起脸盆放在炕上,怕滴落下来的雨滴打湿唯一的被单。
每当这时,妈妈就不停的掉眼泪,我跟妹妹两个人缩卷在角落一起掉泪,爸爸为了挣钱远走他乡,我们三个,在春夏秋冬的交替中相依为命。
爷爷奶奶嫌弃我们是我爸的儿子跟女儿,从来不去正眼瞧我们。
可我爸在小时候早早辍学,支撑起了他们的五口之家,供大伯,叔叔,姑姑上学,换来的是他父母对他的看不起跟嫌弃。
但他还是去做事,不停的去做,从来不会表达。
温顺的像田地里的老黄牛。
他结婚的时候爷爷奶奶怕花钱,只给了他一袋粮食,把果园一间10平的房子当做他搬出家的新房。
按照老妈的话说,他们是死是活,已经全靠自己。
那一年他们19。
我跟妹妹出生后的几年,我外婆会偷偷的把粮食送过来,她怕外公骂,外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别人家的人,我们管不着。
我们缺吃,缺穿,缺人照顾,但爷爷奶奶宁愿抱着大伯家的两个哥哥也不愿帮我妈分担生活的重压。
大伯结婚,爷爷奶奶把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拿过去,还帮着建了一座大房间,大伯跟大娘都在家,但两个哥还是被爷爷跟奶奶捧上了天,天天抱着不撒手。
就算我跟妹妹去奶奶家,我们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在他们怀里吃着水果,我跟妹妹,站旁边看着,妹妹要说想吃,爷爷都会给她哥哥吃剩的果核。她满手是泥的接过,又把带泥的手跟果核一起塞进嘴里慢慢啃。
我妈,由从前的公主变成了为生活奔走的家庭主妇,她想出去打工,但我们没人照看。
她缺的东西找我奶奶去借的时候,换来的是嘲笑跟赶骂,偶尔有事的时候,我们放在奶奶家,会饿一整天,会在房门口外爬一整天,累了睡在土堆上,渴了就喝门外面水沟的脏水,旁人看不惯的时候会给我们一点硬饼。一碗干净的凉水。
每个夜晚,她哭着哭着,会抱怨我外公的偏心,会抱怨爷爷奶奶的自私,抱怨自己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会选择我爸,这股抱怨的力量慢慢的生根发芽变成了一股不认输的韧劲。
她哭完了之后会给我们讲故事,给我们唱歌。
生活真的很难,每日每夜她都担心第二天吃什么,白天妈妈要照顾妹妹,我迈着小碎步脱离她视线的时候经常会捡鸡屎,野果核放嘴里。
上小学家境好了一点,冬天的时候有了火炉,夏天的时候有一口盛水缸,吃饭不用愁,老爸像头没法回头的牛,哪里能挣钱就跑哪里。
每一年,他都会分钱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把钱给大伯或者花在两个哥哥身上。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起他们!
拒绝他们的问话,拒绝去他们家,爷爷奶奶看见我们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我也是用冷漠的态度对他们。
妹妹因为年纪小偶尔会叫一声爷爷,但会被训斥到哭,他从来不承认我们是他的亲人,有一次我听见我爷爷骂我妹妹,他说你个贱胚子,看你那穷酸样,不要碰他大孙子的玩具。
那一年,我妹妹四岁,我跑过去用石头砸了那个玩具,带着妹妹边哭边跑,那一刻起,我内心燃起了仇恨。
这种亲情不要也罢。
我上初中时,老妈很少哭,她变得爱抱怨,晚上睡觉我们挤一起,她会说某些人如何如何的不好,爷爷奶奶如何如何的欺负她,她如何如何的辛苦,她内心如何如何的煎熬。
刚开始我会同情。
心里发下毒誓要让所有欺负她的人后悔。
后面慢慢的开始厌倦无休止的抱怨。
老爸偶尔回家一次,他们不是争吵就是在我们面前谈离婚,开始动手打架,是那种我让你死的狠毒。
他们从来不理会我们的哭闹,仿佛我跟妹妹像是多余的累赘,让他们受累,让他们这般辛苦。
但你们有经过我们同意就把我们带来这个世界吗?
既然没做好准备,为何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认为人都是冷漠的!
因为调皮,我经常弄坏同学的衣服,学习用品,老师找到妈妈的时候,她会打我骂我叫我滚,把我拉扯大那么不容易,却不知道争口气,我开始远离她。
开始对她口中厌恶的人产生憎恨,开始对她的抱怨不耐烦,开始逃学,开始反抗。
开始抵触所有与我亲密的人。
家里要建房子,老爸跟老妈总会产生各种冲突,有一次,老爸拿起手中的锤子直接砸向老妈,她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耳朵还是掉了一半,
我转身走掉了,带着眼泪。
我开始抽烟,跟小混混一起,开始用暴力解决问题,家成了一个驿站,老妈经常会骂我,闯那么多祸,为什么不去死。
那个时候我真的有想过去死,想过让你们后悔一生。
但还是想活着试试看,能不能让我讨厌的人先死。
没错。
我学习负面情绪的能力大过于正面情绪,就是因为长辈的一切行为造就了我的认知。
当我觉得那是致命的错误,我已经回不来头,已经没法再回到小时候。
他们经常吵架,我不知道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像我不知道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样。
我性格中充满了戾气,狠毒,残忍,果断,冲动,隐忍,冷漠跟无所谓。
从来没有一个关于家的字眼能够刺痛我,也从来不去体谅爸妈的辛苦,就像老妈说的,我是个吸血鬼,是来吸干他们血液然后把他们扔掉的贪婪吸血鬼。
我想,她说的对。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女孩,却从来不会表达,只是默默的看着,心里情绪波动很大,但我还是用混混的姿态跟哥们厮混,抽烟喝酒下馆子,就是从来不回家。
房子大了如何,家人都在又如何,吃得饱又如何,那里没有温暖,没有爱,没有沟通,只有争吵跟指责,只有沉默跟哭泣,只有摔碗筷的声音,只有到处狼藉的模样。
我睡大街,还能得到一份坦然,落得一丝清静。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经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师无可奈何,对我视而不见,老妈会说,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下里面什么样。
一个人坐在山顶的时候我会哭,会因为有一条狗跟我一起撒欢感动到哭,看见流浪小猫会给他们食物,看见残疾人会给他们钱,我会被自己善意的行为感动到,会被自己残忍的念头惊吓到。
我的眼泪,从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它就像我维护的冷漠跟骄傲,坚决不可以决堤。
不然我肯定像个小孩,拍打着老妈老爸的胸膛,告诉他们,为什么不教会我如何去爱,为什么从来不拥抱我,为什么从来不在乎我的问题,哪怕我没有错,为什么不聆听我的真实想法,我受伤了为什么语气还是那么生硬的说活该,为什么我怕的时候不给我鼓励,反而骂我何必那么惜命,为什么我感冒的时候都不会认真的关心,我从来没被重视过对不对,我从来都是多余的,就像我爸是他们家多余的一样。
我的每一个行为换来的眼神跟语言都像冰冷的剑,我只能学着包装,让自己杜绝一切软弱,杜绝一切温暖的情绪,用倔强支撑着冷漠的外表,可内心多么希望我被关注,被重视,被爱,被在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作为一个孩子,要一个拥抱,要一个有爱的家,要一些关爱,要一些被重视,要一些理解,难道很过分吗?
我想逃离,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困住我的地方,每天连呼吸都带着死亡的味道,那是一种不可诉说的压抑。
如果死亡真的来,就痛快的带我走,我毫无牵挂,毫无怨言。
孩子的绝望,是从对父母的的失望开始,他们唯一能做的不是堕落的苟活就是潇洒的离去。
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女朋友,我内心深处换来的是对这个人的厌恶跟无所谓。
高三那年,我爷爷去世,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哭泣在我看来像欢送,心还是没有任何波动。
却能被一只跟随我很久的猫给暖到。
高中毕业除了跟几个厮混的哥们拍了照,班级照都没有参加,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同学情,对我而言,就是几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熟人,转身换了笼子,跟你毫无瓜葛。
外出打工的这几年,棱角磨练了许多,遭受过背叛,谩骂,冷言冷语,体会了人情冷暖,感觉到了更大一波的世态炎凉,心胸在开阔的时候,我学着原谅,学着谅解,试着理解,试着去爱,试着去表达,人该有的正常情绪,在我这里像失灵的机器人,时好时坏。
27岁,我结婚了,她是唯一一个对我有超多耐心的人,她用爱让我感知着这个世界,用耐心慰藉我的暴躁,用信任抚平我的戾气。
我想做一个温暖世界的人,却连自己都温暖不了,从小到大究竟多少次的绝望换来了我封闭心门的决心。
我有很大的信心去改变自己,却依旧会陷入原生家庭的影响,生气的时候我倔强的保持着那份沉默,明明很爱,却说不出口,明明想要一个拥抱,却用很伤人的语言来保护着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像极了爸妈吵架时的样子。
我讨厌那份禁锢,厌恶那份感觉,我却逃脱不掉这样的诅咒,摆脱不了这样的压抑。我想去道歉,想说我爱你,话到嘴边会变成另一种语气。
我是这个家庭中失败的产品,现在组成新的家庭,却在用这份失败继续造就着失望与悲哀。
如今,30岁,却依旧会挣扎着,渴望着,失落着。
就像一个小孩需要玩具挨了一顿毒打,等他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它,却忘不掉那个伤疤一样。
有时候我会想,小时候的贫穷都是我的错,不然老妈不会一直念叨说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是为了我们,她早就去死了。
她所灌输的一切谬论,都已经成为血液,遍布全身,这些带毒的血液让我从未安宁过,正常过。
如果你已为人父母,请嘴下留情,孩子也有孩子的骄傲与自尊,也有自己的记忆与想法,在孩子没法分辨对错的时候,别示范错误的行为,学着多点耐心解释,学着多点鼓励。
你们第一次做父母,我们第一次做孩子,请别在一生的长河中,让我们背负原生家庭的毒害继续去毒害下一代。
这就是我活成自己讨厌模样的原因,这就是我父母跟长辈的影响,这就是一个30岁男人的无力嚎叫。
我不够好,但好在已经开始站在父母的角度去理解,去尝试着沟通年代给我们的烙印与误解。
文章出自叨叨姐的公众号《规划经营完善自己》 一个追求灵魂自由而不断奋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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