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微信读书推荐分值高达9以上的普里莫.莱维《被淹没与被拯救的》,“奥斯维辛三部曲“,对人类在极端状态下的生存状态和道德困境进行了残酷而深刻的反思。
其实,被淹没的还有”南京大屠杀,还有离我们最近的“文革”、“反右”。人会被分类站队,尽管刚刚出生或者幼小无知。在那种极端的状态下,人性的弱点暴露。当欺凌他人被政治的引导成为英雄的标榜,当道德的灰色地带被常态化,在从众心态的影响下,人们丧失了正义的判断力,人道的灾难、人心向恶的一面即将呈现。
在我出生的边远牧场,是一个相对远离政治、远离纷争的简单世界,人们从四面八方逃难而来,这里天高皇帝远,清净了许多、残酷的斗争弱化了许多。在这里,生存是第一要领。
村子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又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今天吵得面红耳赤,明天又得需要合挖一口井、同打一头猎,白天刚要批斗右派的母亲,晚上可能家中即将生产的媳妇,还需要母亲的帮助。因此,斗争的烽火比外面的世界要温和了许多。
但斗争还是存在,欺凌依然以各种方式呈现。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是喇嘛,也就是大地主。听大人们坐地一起议论,造反派将他们的小老婆一起抓起来,用烧纸的铁烙,专烙身体的隐私部位,那位阿妈走路歪歪、颤颤的样子,证实了大人的话语。
造反派头头是一位英俊青年,但一脸凶相。再后来,文革结束后,他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人鄙视地看他,他变得一身猥琐的样子,看人都不敢正眼。现在想来,当初是谁给了他胆量,让他行恶多端。他为他年轻时的错误又要用一生赎罪。他这一生的悲哀甚至会累及其子孙后代。难道又完全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的错,为什么那么多人中,偏偏又他冲在前面,做出丧失人性的举动?
我的父母当时属于台下陪着斗的人员。在大礼堂,人们振臂呼喊打倒地主分子***时,我们再小也能感觉到冲着我们而来的敌意。母亲在田间劳作,经常被外面的恶毒语言攻击,回家后偷偷摸眼泪。就连家亲戚也会突然冲出来,把母亲的脸抓烂,原因是莫须有认为母亲偷了她的菜,还不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任人来欺凌。父亲做村里认为最低贱的活,却拿最低的工分,他总是低着头、苦着脸。我们兄妹表现再好,红小兵、红卫兵荣誉迟迟轮不到我们。
孩子们不懂得世事,但最会揣摩大人的心思。于是经常会出现,在村口突然窜出几个小孩,把妹妹的裤子扒下,然后大笑着跑掉。大冬天,把妹妹头上的帽子抢走,在人群中抛来抛去玩。我是不能忍受这种欺凌的,我会想法报复。我会选择其中一个欺凌妹妹的、我估计又能打的过的人,出奇不异地袭击他,抢了他的帽子沾上屎尿还给他。
这在村子里是极大的亵渎事件,人们诋毁我的恶毒、谴责地主的孩子人性问题,还有就是村子里所有的孩子好长时间玩游戏不带我家姐妹参与。
我的母亲代我低头认错、清洗帽子,我的姐姐责怪我做事极端。可是我就是这么倔倔的,我虽然是女孩,打了我的拳头,我一定要还回去。人家的拳头比我狠、比我气力大,我疼痛的心都裂开了,却说:一点都不疼痛。旁人说:这孩子是石头做的,不怕疼痛。而我拼力还回的拳头也不是棉花包,久而久之,别人不敢打我、不敢打我的妹妹。
但是,我性格中许多东西,是受了小时候成长环境影响的。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会让我有时做事极端,争强好胜是一回事,极端用气则是另一回事。我从小形成的过分敏感的应激反应,会让我在突发攻击事件面前,缺乏冷静,简单直接回击,误伤的除了自己还有对方。我会特别在意旁人本无太大恶意的一句玩笑。在我表面温和、大气开朗的外表下,内心的敏感,让我对一些人和事久久一能释怀,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
其实,我也知道,在自己这倔倔的外表下,更多的是在那样环境下潜意识中的自卑与脆弱。我的潜意识中,别人的眼光、别人的那句在话烙在心中:你与其它孩子不是同类人,让我的内心总是矮了别人半截。很多时候,我表现的相当优秀,割草,别的孩子割10斤,我一定要割15斤,为此满手血泡。别的孩子交一筐农肥,我一定要交两筐。为的就是得到老师的一句表扬,为什么老师的表扬那么重要,因为我内心的自卑,我只能通过老师的肯定来印证自己。
后来学习、工作中,这种遗留的自卑,时不时作怪。习惯了为了别人的眼光活着、工作着。直到有一天,我用自己的努力,发现自己的优秀及与众不同。但这条自我拯救之路太漫长、太艰难了。我想象我这样经历过生活不公的人、有心灵疾病的人,一定不会少。他们可能即刻痊愈,也可能要耗尽终生也不知道自己心灵深处,被他人、被自己作茧自缚。
记忆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总是倾向于让人忘记伤痛。但是伤痛更多的时候不会忘记。读《被淹没与被拯救的》,回忆、记录,坦而视频之,为的是真正摆脱内心伤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