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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午后，大坝，烈阳，群山。我坐在大坝上，两条腿在下面荡来荡去；瞎子躺在右边，闭眼枕着我俩的书包。空气中的风也是热的，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婶儿和蛆远远走过来，一边起哄一边要拍下来。雎易和帅富在不远处干涸的水库躲阴凉。
2
夏夜，海边。烤架，沙滩。城管在后面追着跑，男生们抬着烤架在前面蹿。“哎哎，等等，玉米熟了。”那香气，萦绕在心间，一晃这么些年。
3
小学，春日。家里来了一群客人。爸爸不耐烦，找个借口带我躲出去。小学旁边的大片场院，一堆堆金黄的麦垛。带了本《三国演义》。躺在麦垛上，眯着眼睛看刘玄德。阳光打在书页上，很刺眼。
4
幼儿园。伟头拉我跑在水渠上。他跑得很快，像一阵风，只要我的脚轻轻离地，就能像风筝一样飞起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种感觉，是自由。
5
初中，上午的数学课，阳光从窗外折进来，把胳膊上的汗毛染成金色。我上下动着手指，像初学木偶戏的孩童，忽然觉得人体实在精妙，远远超过了任何艺术品。
6
夏日，雨后，山间公路。河对面是斧劈的石壁，上面写着几个红漆大字：“石阡精神，就是干！”旭拓拎着地质锤，我拿着样品袋，一步一步走在柏油路上，空气湿润，路也湿润，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7
毕业前，一个个夜晚，全班围坐在草坪上，“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8
大一，华仔学校。五个人在操场，聊高中往事，陌生的像别人的故事。夕阳西下，影子拉的很长。
9
高中，教室。不耐烦地转身问他干嘛，他眼睛里小星星闪啊闪，“今天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啊？今天几号？”
10
高中，体育课。和鬼从操场溜达回教室，取了英语试卷，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呀！我把你名字也抄上了！”
11
高三毕业，回学校取档案。他拦住我：“陪我去买打印机吧，真不是让你当苦力，我请你吃饭？看电影？”
12
车站。“你到哪了啊？”他不回消息。我无奈摁着手机。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擦得晶亮的黑色皮鞋。往上是松绿色的长裤，黑色的皮带，浅松绿的衬衫，金色的纽扣，深色的肩章，红润的唇，含笑的双眸。心跳骤然停顿，又在喧闹中变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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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列车。我正从几千里之外往家里赶，他则刚刚踏上离家的列车。怕吵到人，我躲在车厢连接处。“放心，我没事，还有分到阿里的呢，不也好好的……”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说好的我安慰他变成了他哄我，我抽抽噎噎终于止住。回到床位，对铺的大叔忽然问：“男朋友部队的？”我眼泪又啪嗒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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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上着课，“还有多久下课？”“马上，怎么了？”“我在你学校门口。”飞奔出去，门口浩浩荡荡一大队骑行队伍，华仔摆摆手，“没事，就来看看你，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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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说要报名参加维和部队，我从床上跳起来，“你，你爸妈会担心的……”他兴奋地说没事，跟我讲各种憧憬，我大急，带了哭腔，“那我想你怎么办？”他顿了两秒，轻声笑：“放心，有卫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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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差，半天才发几张照片过来，天蓝的透净。我不开心，问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消息。他说站里屏蔽了信号，只能出来打电话。那是十二月的德令哈，零下二十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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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演唱会。鸟巢里亮起满天的小星星，阿信说：“打给你喜欢的那个TA。”连着电话，十万人合唱，“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18
Pianoboy的钢琴音乐会，不甘心地一遍遍刷着网页，突然！抢到一张黄牛票。换上漂亮的小裙子，穿过使馆街，夏夜的风好温柔，高跟鞋敲在地砖的声音原来真的有韵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我这么美，他为什么不爱我？旁边坐着两个远道而来的女孩，一个说的又快又急，“我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但我想我只要一直弹下去，总会找到意义”。如水的琴声一遍遍诉说他离开的事实，放手吧，放手吧，不要再躲在角落黯然神伤。你看，他不爱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浪漫还是存在于世界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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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的大大师兄，拉我去找大师开解，出来后评价：“还没我讲得好！”
20
请了假在昆明湖边坐着。有个大爷收了一堆荷叶，说回去泡茶。一老一少，在湖边闲谈一下午。那天天气甚好，就像那天风尘仆仆赶来的茂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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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燕仔约饭的某次，路边有人卖编织品，很漂亮的凤凰，竹篾编成，繁复精巧，拖着长长的尾羽。燕仔给我买了一只，可惜第二天就开始干枯了。但它实在美得过分，于是我天天给它喷水，就是不肯丢掉。
22
燕仔某次来我处看《此间的少年》，中途我要去赴别的约，于是丢下他一个人。晚上回来，发现垃圾桶给清掉了，原本乱糟糟的桌面也被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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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燕仔茂茂滑雪回来，想把临时买的皮手套送出去，问燕仔要不要。燕仔说他戴不着手套，要我拿回家给我老爸。我转头问茂茂要不要，燕仔：“卧槽，不行！我不要也不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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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我从工作室出来，校园里空荡荡的，迎面两个西班牙小哥招手：“Hola！” 我回一句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生硬的汉语：“你叫什么名字？”回头冲他们粲然一笑，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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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米多的堤岸，男生们一个个跳了下去，女生们都去绕远路。我站在堤沿，犹豫要不要跳。“跳吧，没事，这么多人呢，一定能接住你！”我挥手，“都躲开点，你们围这我更不敢跳！”心一横，还是跳了下去。嗯，确实没啥，只是脚有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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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拓展训练。黑暗中撕开自己最深处的伤口。下午另一个项目，浩哥拥抱我，在耳边轻声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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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断桥。我停在断口的这端不敢迈步。大家在下面加油鼓劲，一阵风吹来，脚下的木板晃得越来越厉害，振幅越来越大，我几乎想蹲下去，可是背后的安全绳牵制着我蹲不下去。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攀岩速降时被安全带吊在半空的感受，身子一晃又被安全绳拉住。大不了再被吊在半空，反正又摔不着。一只脚不管不顾地迈了出去，左摇右摆地把身体带到了断桥对面。呼，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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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偶遇两个高能物理所的师兄，拉我一起去求签。道长问：“所求何事？”师兄答：“我想知道我的实验能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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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拓发消息来：“有空来一下，发补助。”五分钟后我站到他桌前。“平时怎么都找不到你，一说发钱跑这么快？”“瞎说，我哪有。钱呢，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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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拓：“你要什么礼物，只能一件啊，多了我买不起。”我：“算了，没什么想要的。”“包？衣服？”“不想要，啥都不想要。”过阵子他回来，“给你买了巧克力，你不在，我放工作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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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雎易的工作室参观，一进门，悠扬的琴声传来，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他一一展示自己的成果，让我猜每把琴的价格，茶香氤氲，琴声绕耳，难得美妙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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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前，夜晚，有星。和奎子走在校园里，对面一群人刚喝完酒回来，冲着我吹口哨。奎子把我往身侧一拉。躺在主楼前的草坪上，聊少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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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猜我的密码是什么，七位，不是单词，不是数字，没有特殊含义。”串串：“键盘下面一行？”“我去，这都能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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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串：“你想去留学吗？”我：“想啊。”“你想去哪？”“美帝吧。”“为什么？我想去澳洲。”“澳洲也挺好的。”“我们一起去吧，可以一起租房子，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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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富：“YY，你说！咱们是不是兄弟！二支队对你好不好！咱们可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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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提前”中考。早上车里放着《一眼万年》。中午和晕子坐在屋顶晒太阳，给她讲三国和红楼。晚上从大巴伸出手，在外面相握。青春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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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穿梭在一大片桑林，挑最甜的桑葚吃。吃饱了刚走出来，不远处走出一个背着喷雾器的人，“这片刚打上药，你们从哪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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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烧死了一只手掌大的绿色“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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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踩着又松又软又厚又滑的松针小心翼翼爬一座野山，在山下的一片泥潭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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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骑着自行车走遍了方圆百里。从盘山公路冲下来，杯子从车篮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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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结束的暑假，每天中午去荷塘摘莲子，下午去不同的同学家，消磨最后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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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在他家的沙发上，一起看电影，他一颗一颗剥瓜子，凑齐一小把我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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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膝盖撒娇，游人如织，他得意地摆谱，脸颊却红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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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溜出来陪我，中间打电话汇报工作，我作势要从一旁滑下去，他紧张地展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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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悟德又买瑞米？”我：“哈哈哈，哪里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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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向越野跑到终点，帅富和团长迎上来：“瞎子还没你快。”我：“哈哈哈，我以为他早就出来了。”十几分钟后，帅富：“瞎子怎么还没出来？不会迷路了吧？要不进去找找？”我：“上哪找啊？你知道他的路线？”又十几分钟，帅富：“卧槽，不会真迷路了吧。YY，我们俩进去找他，你在这等着，他一出来给我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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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四人站在卧铺车厢连接处聊了一整宿，“上次我们也是站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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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实习，图书馆台阶。五个人坐成两排，一人一个GPS一瓶饮料，春风轻拂，最美好的时光，最美好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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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下一级学弟学妹聚餐。我怕麻烦，不想去。帅富：“YY，我请你吃，你不去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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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分组，班长：“帅富他们非要跟你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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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富：“去哪拍个照片，《初恋那件小事》，坐在桥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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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前忙后，帮阿雯拍视频作业，拍成了全班的伪记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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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伙饭，小安：“咱们班太慢热了，到毕业才真正像一个集体。”团长：“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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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小卖部遇到奎子他们组，缺一人，问：“水哥呢？”“在山顶他突然说想吃拉面，就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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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路边一不明物体，东子拿锤子敲了半天，突然，它开始放歌。很大声。比我们的笑声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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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冠山，相互搀扶的第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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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上山。勇哥扑通滑倒，团长：“沃日。”他也被带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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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和教职工的篮球赛。我们班实习课老师是教职工队主力，在场上运步如飞，分数噌噌地涨。我们班在场边喊：“JF，难道你不爱XX四了吗？”全场围观群众：“卧槽。”嗯，老师后半场一分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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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敲打着屋顶的铁皮，什么都听不清。我们在屋子里讲ppt，煞有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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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春哥：“就你在这偷懒。”我：“哎，找这个多没意思啊。”春哥：“大家都在找，你也快去。”我：“哦。”春哥：“谁先找到了，我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我转身蹲下一踅摸，捏起一块亮晶晶的矿石：“我找到了！”春哥接过，打量一眼：“还真是。行吧，那你来提一个要求，要想好了哦。”我眼珠一转，“老师，那您就请我们全班喝一顿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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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哥检查完我的实习报告：“前面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心里一紧，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这个致谢太敷衍了，没有真情实感。你看看我当年的致谢。”他打开自己博士毕业论文的致谢，洋洋洒洒好几页。我：“……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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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是个冷血动物，偏偏被你们焐热了。
可是你们又不在了。
大学四年，最遗憾的是没有像团长一样，说声“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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