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之外》
雪漠著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我都在凌晨三时起床。当我从朦胧睡意中惊醒,我便听到了空行母的歌唱。当然,你可以说我在观想, 但我宁愿将它当成灵魂的歌谣。那歌谣来自亘古,无起始年月, 无谱写之人。千年前的奶格玛就是沐浴着那歌声成就了正觉之德。琼波浪觉更是在歌声中走入历史。
我常在那歌声中放飞我的灵魂。于是,我看到了净土中放歌的诸多空行,红尘诸苦在歌中消解了。歌声回荡之处,大乐充盈, 净相攒集,诸秽随风而逝,灵魂顿然超升。当你在虚静之中,拥炉香, 品茶意,游心太玄,了无牵挂,捧读《阿含经》时,你定然会有如此的感觉。我之所以喜欢《阿含经》,是因为它古拙、简朴、不事渲染,跟《奶格吉祥经》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想那遥远的俗事,别追忆过去的风尘,更别去追慕向往, 只悠然宁静了身心,去品那充盈于天地间的旋律。没有起伏,没有铺排,没有华丽,没有壮美。只有那轻盈的香气,洗涤你的灵魂,如清浪之舔礁石,如熏风之拂诸花,如清乐之悦尘世,如茶意之愉身心。别做无谓的考究,别斟字句之精严,别问清音之由来, 别察大美之何往。
你只需浸淫于清净的风中,放下诸缘,无思无虑, 无求无证,不究不查,无瑕无蔽,浑然于清明之中,你便捉到《奶格吉祥经》的脉搏了。它成为我能于浊世中保持清凉的一个理由。
在那吟诵之中,我感受到了香巴祖师们清凉的笑。他们望着我, 目光如风,涤去我心中尘滓。即使是在孤寂的深夜中,也能发觉跟我同乐同悲的诸多圣明。
在“第三届冯牧文学奖”颁奖会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化部原部长、著名作家徐怀中将军说 :“十年磨一剑只是一个传说,但却是雪漠文学事业的真实写照。以十几年时间,反复锤炼一部小说, 没有内心深处的宁静,没有一番锲而不舍的追求,没有一种深远的文学理想和赤诚,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今天的文坛,太需要这种专心致志的创作态度。”好多人因此说我成功的原因是能耐得寂寞。
其实,在写《大漠祭》的十多年间,我并不孤独,更不曾“耐”。我只是在享受那份宁静的大美。我总能看到遍布虚空的诸多眼眸陪我歌哭,或笑盈太虚,或泪如雨倾。每写到快意处,那诸多眼眸的赞许总令我如醉如痴。
只凭粗略的阅读,很难品出《奶格吉祥经》之妙的,那梵文和藏文的韵律之美非涩硬的汉字排列可比,那清净之音更非数十行文字所能涵盖,那圣洁氛围更不是粗略的阅读所能品味的。那吟唱时的觉受只有虔诚吟唱的行者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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