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显微镜下的大明》一共六个故事,读完了第一个《学霸必须死 徽州丝绢案始末》。马亲王的小说,以天马行空的想象著称,《显微镜下的大明》却是真实历史的重写。读史,往往生出悲凉之感,读《徽州丝绢案始末》,尤甚。
一个文武两道都表现平庸的数学天才,百无聊赖之下埋首故纸堆,翻看枯燥的官府账册。这一翻,翻出问题了。
这个数学天才叫帅嘉谟,歙县人。当时徽州府下辖六县,歙县是其中之一。帅嘉谟发现徽州府每年向南京承运库缴纳的税粮中,除正税之外,还有一笔科目叫作“人丁丝绢”,每年要缴8780匹生绢。从洪武年间开始到隆庆年间,这笔本该由徽州府六县共同承担的冤枉税,却由歙县单独缴纳了两百多年。
帅嘉谟怎么算出来的,就不细说了,反正我是看得似懂非懂。问题是,作为歙县人,还是一个有点情怀和责任意识的歙县人,发现自家当了那么多年的冤大头,老帅哥会怎么做呢?自然是把颠倒的东西给掰回来。其实在帅嘉谟之前,已经有两个歙县人发现了这个问题,试图上诉,为歙县申冤。结果,这两个人莫名去世了。
帅嘉谟第一次上诉,没有结果,回来的路上不知遭遇了什么,差点丧命。老帅哥吓得带着老婆孩子躲到江夏老家避祸,不敢回歙县。这一躲就是四年。
像不像惊悚悬疑小说?一个书生无端被追杀,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可这是有迹可查的历史。虽然史料未记载凶手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帅嘉谟遭遇追杀,是因为他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这段历史的核心,就是一个“利”字。帅嘉谟想替歙县申冤,将歙县单独负担的那笔“人丁丝绢”税,分摊到六县。这是其余五县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
沉寂了四年后,丝绢案再起风波。这次是由歙县知县出面,联合歙县乡绅名士,向徽州府请愿,将“人丁丝绢”税改为六县分摊。
接下来就是神仙打架了,具体过程,感兴趣的朋友请自行去看马亲王的书。总之是,乱成一锅粥,整个徽州府都沸腾了。奇怪的是,无论下面如何闹腾,上面很明显地偏向歙县。
透过历史的蛛丝马迹,隐约可以看到首辅张居正的身影。
彼时已是万历年间,张居正独掌大权,酝酿推行“一条鞭法”。“一条鞭法”是对旧税制的改革。但凡改革,总没有那么容易。要触动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等于割他们的肉、放他们的血,必然会引起那帮人的反扑。
徽州府的神仙大战,引发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全员对旧税制的讨论。丝绢案可以说从各个层面显露了旧税制的弊端。这场全员混骂,不知不觉起到了给新法造势的效果。
沉寂四年了丝绢案突然爆发,是不是出自张居正的授意,我们不得而知。若以阴谋论的思路来考虑问题,可以大胆猜测,这是张居正下的一盘险棋,目的就是通过丝绢案引发舆论风波,为变法做铺垫。
如果是,那就太险了,险些出了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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